另外两艘大船上,趁着夜色摸上甲板的黑衣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想着趁夜偷袭,好打长公主的人马一个措手不及。可眼下双方碰上,船上的亲卫和兵士衣着整齐,兵器趁手,分明是早有准备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对方手里还有火铳,准确来说,是能使火铳的一支十数人的队伍。
方才混战半晌,他们可一点儿没讨到好。
见此情形,领头的黑衣人立马从怀里掏出用来发信号的烟火弹,红色的烟火升空,“嘭”的一声炸响。
萧月卿和崔阑在二楼舱房里对视一眼,看来还有后招!
有人匆匆跑到黑衣人头领跟前禀告,“头领,不好了!”
黑衣人头领险些被他喊得一个趔趄,“什么不好了?好好说!”
“底层船舱里那些成箱的金银财物,全都变成了石头!”
“什么?!”黑衣人头领听得怒火中烧。
但也还有些头脑,如此之多的金银细软,怎么可能在行船途中变成了石头?分明是这底舱从一开始,装的就是石头,他们中计了!
另外两艘船上也陆续传回来一样的消息,黑衣人头领顿时恶向胆边生,冲一干人手吼道,“放火!烧船!”
既然钱财没留下,那这些人也不必留了!原本是想着直接杀了船上的人,由他们自己人来掌舵,载着此次查抄的金银财物直通兖州的。届时再活捉长公主,用以挟制还在盛京的太子。
可眼下,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一众黑衣人听令行事,纷纷摘下腰间的酒囊,四处泼洒,又将船上悬挂照亮的灯笼砍下。
烛火与烈酒两厢一遇,木质的船板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黑衣人纵火后,扔下刀兵,纷纷跳船逃匿。
滚滚浓烟腾起,二层主仓里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萧月卿呛咳几声,崔阑正欲带公主殿下出去。
突然响起凌厉的破风声,“嗖”的一声,尖利的箭矢轻而易举穿透油纸糊的窗户。“哆”的一声钉入一旁的木槛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崔阑将人揽在怀里,堪堪侧身避过,箭矢擦破他的衣袖和皮肉,在右边胳膊上留下一道颇深的血痕。
又迅速拉过一旁的酸枝小几,用以掩护,带着公主避到了相对安全的另一侧角落。
密密麻麻的箭雨射来,船上的亲卫只能先顾自躲避,根本无法靠近长公主的那船。先前为了不让人起疑,三艘大船上几乎都均等的安排了人手看守一应财物。
火一直在烧,箭雨也片刻未停。
萧月卿道,“他们这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殿下,恐怕得跳船了。”崔阑道。
“这船已经烧起来了,跳船是早晚的事”,萧月卿还算镇定,“只是眼下对方弓箭一直未停,若是贸然露头现身,岂不是要被射成筛子?”
“殿下放心,微臣会护着殿下的。”这是崔阑今日第二遍说这话。
“你亦是血肉之躯,如何护我?难不成……?”似是想到什么,萧月卿反对道,“不行,我不同意!”
“殿下听话,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微臣保证,不会有事的。嗯?”崔阑耐心劝哄着。
情势比人强,萧月卿虽不愿意让崔阑做自己的肉盾,可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两人半蹲着,移步到攻势较弱的一侧窗边。
崔阑猛然起身,一脚踢开窗子,迅速把萧月卿捂在怀里,一只手紧紧揽住公主殿下的腰,另只一手曲着手肘护住她的头部,纵身一跃。
“殿下,闭眼。”
萧月卿上闭眼,耳边是极速下坠的风声,“哗啦”一声,两人坠入水中,因着重力冲击的原因,还往水下沉了沉。
突然入水的寒意,激得萧月卿四肢僵硬,心里本能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幽暗寒冷深潭,似曾相识的场景。
猝不及防呛了两口水,萧月卿才找回些许在水中换气的感觉。
崔阑察觉殿下的异样,紧紧箍着她腰身游了一段距离。一直到了远处的芦苇荡,茂密丛生的芦苇生长蔓延到水边,隐隐绰绰留下一片暗影,正好供两人藏匿身影。
低垂的芦苇阴影里,露出两颗脑袋。
崔阑伸手拂开萧月卿因为落水,而黏在脸上的发丝,轻声问,“殿下没事吧?”
萧月卿摇头,“我没事。你呢?你如何了?”
“殿下别担心,微臣也没事。”崔阑道。
刚才倏然入水,本能的惧怕让萧月卿此刻借助浮力,紧紧搂着崔阑脖颈,可自己明明是会水的。
不过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她更担心的是,崔阑是否真的没有受伤,或是伤在了她现在看不到的地方。
两人泡在水里,默默相拥,望着远处的船上火越烧越烈,而后四分五裂,沉入水底。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待周遭渐渐没了别的动静,两人又游了一截,找到一处平缓的浅滩,崔阑才带着萧月卿上了岸。
边走边捡了些枯枝,然后找到个山洞。崔阑先进去看了,洞里空间不大,容纳他们二人却是绰绰有余,且有生过火堆的痕迹,确认安全后才出来接萧月卿一同进去。
崔阑从怀里掏出油布裹着的火折子,拔开竹筒一吹,就有火苗燃了起来,引燃枯枝败叶,生起火堆,洞内顿时温暖了不少。
萧月卿脱下自己的外袍,架在火边烤着,而后转到崔阑身后,去看他的伤势。
崔阑猝不及防,被萧月卿看了个正着,“殿下别看,一点小伤罢了,不碍事。”
萧月卿一声不吭,见他后背条条道道多了不少,衣服都破的不成样子了,庆幸的是没有箭矢扎在皮肉上。
萧月卿直接伸手扯开崔阑衣襟,脱下他外袍,同自己的一起架在一旁烤着。
而后背过身,利落将自己中衣裙摆成条撕下来,替他包扎几道比较深的伤口,眼下虽没有伤药,但能止血也是好的。
还得庆幸穿的里三层外三层,这衣裙所用布幅很足,裙摆够大,撕了几道也不甚明显。再说里头还有里衣里裤,届时外袍干了一罩,也不算失仪。
崔阑看着一言不发的公主殿下,被她这一通利索干脆的动作,唬得一愣一愣的。
待收拾好了,公主殿下捡了根粗些的木柴握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往火堆里戳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