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爷!”
白老板进了厢房率先招呼,笑眯眯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说的卖家谢姑娘。”
“谢姑娘,这位就是我跟你提的买主,石三爷。”
白老板原本找了不少买主,但各种门道疏通商议下来后,只有石三爷给出的价最高。
石三爷是南北走商数得出名号的人物,他也对谢锦珠手中的东西非常感兴趣。
石三爷诨号霸气,长相却极其儒雅,起身一笑眉眼间尽是敦厚仁和。
看起来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大商队头子,更像是书院里久浸在书卷中的文雅人。
“谢姑娘?”
石三爷似是意外谢锦珠的年轻,面露诧异:“是替家中长辈出来办事儿的?”
谢锦珠大大方方的一笑:“算是吧。”
“少年英才啊。”
石三爷感叹道:“我听老白说的时候,一时想不起谢家的名号,还以为是何处的老江湖再登浪头,不曾想居然是个年轻姑娘。”
“果然是后浪推前浪,前浪荡尽后辈出啊。”
谢锦珠笑了笑:“只是些糊口的小把戏,当不起石三爷的这声谬赞。”
“白老板?”
白老板立马笑着张罗:“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见外。”
“石三爷,谢姑娘,快快快都来坐下说,坐下慢慢说!”
白老板是牵线的,寒暄的废话基本上都是他在说。
万幸白老板口舌活络,三两句把在场的人都说笑了,马上步入正题:“今日是第一次见,当以验货为准。”
“石三爷先瞧瞧咱们带来的东西?”
大批的墨锭还在制作中,谢锦珠今日带来的是样品。
鎏金掺香以及无香的墨锭分别各有一块,都放在一个造型简单的小盒子里,打开的瞬间就闻到了一股沁脾的淡香。
石三爷眸子微缩:“是崖柏?”
谢锦珠转了转手中精致的小茶杯,佩服道:“石三爷好眼力。”
“是龙麝崖柏。”
为了墨锭在后续使用中的顺滑度不受影响,制墨的过程中不能直接把难以融化的香料掺进去,只能熏。
用特意搭起来类似蒸笼的东西一层一层熏染,直到龙麝崖柏的独特香气和松烟的淳厚融为一体,再进行下一步。
但熏香的这一步极其耗神,用料也极奢,哪怕是谢锦珠的手里也数量不多。
石三爷小心翼翼地拿起墨锭端详,反复吸气后满意道:“这样的有多少?”
谢锦珠松开茶杯:“石三爷想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石三爷说出的话跟儒雅的外表毫无关系,豪横得很:“这样的好货只要你能拿得出来,价格好商量,全都出给我!”
“我都要了!”
白老板飞快地看了谢锦珠一眼,确定她不反对赶忙问:“那剩下的呢?”
“我们是想一批卖的,要是……”
“其余的我也要啊。”
石三爷哈哈笑着说:“你难不成还怕我挑肥拣瘦地跑了不成?”
白老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剩下的就是谈价。
只是谈价的过程,跟白老板最初预想的大为不同。
谢锦珠竟然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石三爷只以为谢锦珠是个小姑娘,今日只是跟着出来见世面,到了场面上害羞也不足为奇。
可白老板的心里却是一荡又一荡的。
谢锦珠会怯场吗?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白老板努力圆着场面话,把价格撩到了满意的位置,侧头小声问:“你觉得行吗?”
他说多少都是白扯,最后还是要谢锦珠点头。
谢锦珠散漫的视线无声聚拢,指尖在桌上无序一敲,不紧不慢的:“含香的三百两一锭,无香的五十五,洒金的一百二。”
白老板没想到谢锦珠会临时抬价,愣了愣就听到石三爷说:“没问题!”
谢锦珠露出个笑:“我不要银子,全都以粮食来换。”
“现在街面上一石米是二钱银,按墨锭的数量来折,折出来多少白米当场过称。”
石三爷终于迟疑了一下:“都换白米?”
“对。”
石三爷为难道:“白米倒是不缺,可沛县距离我最近的粮仓也有百里,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好运来。”
“而且……”
石三爷苦笑道:“沛县就一个小码头,大船吃水太深难以靠岸,靠过来了码头上也卸不下这么多白米啊。”
白老板一听有些着急:“那可如何是好?”
“不急。”
谢锦珠视线重新聚焦在石三爷的脸上,慢声说:“我要粮不是为了存在沛县的,不在这里交易也行。”
“可以换个地方。”
石三爷顿了顿失笑道:“你愿意换个地方收货?”
“青牛镇如何?”
白老板有点跟不上这个走向,惊得啊了一声:“青牛镇?”
石三爷:“青牛镇距离我的粮仓只有几里地,而且码头较大,方便行船走水。”
“只是青牛镇距离沛县稍微远了些,谢姑娘介意吗?”
谢锦珠满脸无所谓地摇头:“我都行。”
“不过东西到了我手里暂时卸不得船,只怕是要暂借石三爷的大船耽搁几天?”
“当然没问题。”
石三爷爽快道:“只要姑娘不觉得麻烦,那怎么说都行!”
“都按姑娘说的办!”
为了以示诚意,石三爷在还没有见到大批货物之前,就先给出了三成的定金。
石三爷说:“这定金姑娘先收着,等五日后我亲自来接姑娘一同前往青牛镇。”
“到时候银货两讫,姑娘验过船上的白米都没问题,再把定金返我便是。”
谢锦珠看着手边的一小盒金珠子,忍不住笑了:“好哇。”
“那五日后,我等石三爷的佳音。”
石三爷对谢锦珠的干脆非常满意,意犹未尽地要摆桌开酒。
白老板苦哈哈地拦住了:“这可使不得。”
“谢姑娘是我去家里接出来的,我还得赶着时辰亲自把人送回去呢。”
要是几个男人聊得兴起,喝酒划拳都是酣畅。
可谢锦珠是个小姑娘!
她还长得那么漂亮!
再给白老板三个胆儿,他也不敢让谢锦珠坐下喝酒!
石三爷后知后觉地嗐了一声:“是我疏忽了,差点唐突了谢姑娘。”
石三爷退后一步,不顾自己的年岁大了许多,郑重其事地对着谢锦珠长拘一礼:“言语不当,还请姑娘恕我冒犯。”
谢锦珠不闪不避受了他这一礼,转身戏谑道:“石三爷客气了。”
“五日后见。”
谢锦珠推门而出,白老板匆匆告辞后急忙追了出去。
片刻后,白老板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还在叹气:“你怎么就答应去青牛镇了呢?”
“青牛镇常年闹匪,而且……”
“白老板。”
谢锦珠打断白老板的絮叨,突然说:“咱俩交情怎么样?”
白老板结结实实地怔住了,下意识的:“还行吧?”
“我虽然压价赚了你不少钱,但我也真的觉得和你投缘,所以我……”
白老板被谢锦珠沉沉得发冷的视线看得心尖打颤,磕巴得忘了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谢锦珠静静地看着他,毫无征兆地垂眸笑了:“既然是交情还行。”
“那你为什么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