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的私人专属小院,号称是整个沛县最安全的地方。
非请莫入,擅闯者死。
然而谢锦珠怎么看都觉得……
这人不是偷摸跑进来的!
他看起来比自己都熟!
季凡被谢锦珠的表情逗得发笑,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塞进嘴里,歪在椅子上懒洋洋的:“看样子你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嘛,相当自在?”
他本来以为谢锦珠会紧张会惶恐,会食不下咽夜不能眠。
然而并没有。
谢锦珠镇定得真就像是来做客的!
谢锦珠在另外一边坐下,轻飘飘的:“都住在衙门里了还不自在,那要在什么地方才会自在?”
县太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好人。
起码目前是。
她在这里暂时避一避风头挺好的。
季凡要笑不笑的瞥她:“你就不关心外头的事儿?”
谢锦珠回以一个废话的眼神,还挺热情给季凡倒了杯茶:“你特意来一趟,不就是为了跟我说的吗?”
“难道我理解错了?”
季凡再一次被谢锦珠的思路弄得笑出了声儿,掸了掸指尖慢悠悠地说:“谢姑娘,你欠我个人情,知道么?”
谢锦珠好整以暇地等着他说后续,完全不搭话。
季凡等了半天抓不到谢锦珠露出的破绽,抵着额角失笑道:“我今天去了趟大牢,给一个自戕的女犯人做了一张人皮面具。”
“想知道那张面具用了谁的脸吗?”
谢锦珠眸色微闪,把被季凡抓了一块的点心整盘都送到他的手边:“大侠辛苦了!”
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到,那张脸必然是她的!
季凡盯着点心呵呵出声,谢锦珠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是柳大人找你来帮忙的?你和柳大人很熟?”
一个是官一个是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是从哪儿凑出来的交情?
季凡没听到似的没接话,只是说:“我前脚刚从大牢里出来,洛清就进去找你了。”
谢锦珠摩挲着茶杯哦了一声。
季凡眯起眼:“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是洛清非要不可的?”
“她这么势在必得,几次三番跟你过不去,是因为……”
“她变态吧。”
季凡:“……”
谢锦珠耸肩摊手,用最靠谱的语气说出了最离谱的话:“就因为几棵破树几块地,对我穷追不舍的,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纯纯超级大变态!”
她一开始就没想挡洛清的路。
是洛清非要断她的活路。
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季凡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少顷后猛然一嗤:“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谢锦珠:“……”
谢锦珠缓缓叹气:“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来帮忙,来提醒你欠我人情。”
季凡顿了下,突然正色:“顺带来跟你道谢。”
谢锦珠茫然地张了张嘴,季凡拍了拍手站起来说:“我有个朋友在暗巷,她说你给的药方很有用,让我帮她说一声谢谢。”
谢锦珠去暗巷挨门找人送药方时,遭到了不少驱赶和嘲笑,但她坚持把药方送到了能送的每一个地方。
谢锦珠离开后不久,兰花娘子意识到不对,第一时间照着药方抓了药,而后怀疑变成震惊,这药方真的有效!
季凡垂下眼说:“因为你给的药方,暗巷是县城最初发病的地方,但死伤很少。”
“只是现在她们都不去医馆抓药了,因为有个地方不花钱就可以白领,大家都很感激赠药的人。”
绝大多数人拿着不花钱的药救命,但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那些药也是谢锦珠的。
季凡非常坦荡:“我是听柳大人说的,这次你帮了大忙,所以……”
“不用谢我。”
他来帮忙也是心甘情愿的。
谢锦珠靠在椅背上哑然失笑:“那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季凡挑眉:“你说。”
“我要假死躲多久?”
谢锦珠脖颈后仰轻轻吸气,带着几分散不开的自嘲说:“我跟你们这些大人物都不一样。”
事情演变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官府和豪绅的一场博弈。
高架已搭,戏台开幕。
在狗咬狗的大戏落幕之前,她肯定不好脱身。
但她的确是不想掺和。
她只是跟洛清有过节,没兴趣当谁的棋子。
季凡眸色不明地打量她半晌,打了个响指突然笑了:“想出去啊?”
“简单啊!”
谢锦珠将信将疑地眯起眼,季凡突然招手:“正好今天的东西没用完,跟我来。”
柳大人处理完外头的公务回来时,小院早已人去楼空。
被茶杯压在桌上的是季凡的字迹:放心啦,包活的!
紧跟着的师爷见状着急道:“这也太胡闹了,我这就去把他们找……”
“不用。”
柳大人把纸条收好,不急不忙地说:“有他看着,其实比咱们这里安全。”
现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儿。
柳大人转头看到从墙头飞蹿过的野猫,低声嗤笑:“网子已经下了,就看捞的是谁了……”
是官威压过钱势。
还是金银可镇官威,就看这一次了!
衙门内外进出的人匆忙了许多,跟楼家老爷明里暗里的交涉也始终不断。
这些稳居钓鱼台的上位者都选择了闭门不出暂避风波,外头市井中掀起的巨浪却在悄然平复。
谢锦珠在围观了排队领药的阵仗后,果断做出了改变:“不能再这么发下去了。”
不是她后知后觉开始心疼,而是发药的弊端已经暴露出来了。
白老板不知道眼前的俊秀小郎君就是谢锦珠本人,憔悴的胖脸上涌出无奈:“小兄弟,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
“可是这些主人家定的规矩啊!”
他见不到谢锦珠,也找不见牧恩,只能硬着头皮按谢锦珠之前说过的接着办。
现在贸然改了主意,万一被谢锦珠知道了,那……
谢锦珠想也不想:“听我的就行。”
白老板急得瞪眼:“那可不行,她……”
“我不是给你看信了吗?谢锦珠说都全听我的。”
谢锦珠指了指白老板压在掌心下的信,再反手指了指自己,苦口婆心:“听我的。”
“谢锦珠要是为此找你麻烦,都算我一个人的,这样成吗?”
季凡不忍直视似的别过头,用手抵在嘴边憋笑。
谢锦珠木着一张白老板完全陌生的脸,语气坚定:“药的数量有限,必须确保每一份药都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所以必须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