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太好了。”
在苏县令阴森森的目光里,黎煊终究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待他走出县衙之后,一则告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满了原阳县的大街小巷。
“本县听闻周边村落时受妖魔骚扰,特成立查妖司,专门负责调查妖魔一事。”
“由于本县和裘县丞的身体抱恙,查妖司上下,由新任典吏长黎煊全权负责。”
“查妖司行事期间,权责与县衙等同,万望各位乡亲和诸位同僚倾力配合。若敢阻挠查妖司行使职权,无论是谁,一律从重处罚。”
这则盖着原阳县大印的告示,再一次把黎煊推上风口浪尖。
记得他上一次这么风光,还是作为原阳县的代表要与猿魔崖签订“和平”条约的时候。
也正是他被万人血书打落神坛的时候。
这一日的原阳县,不论大街小巷的,都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查妖司总长黎煊。
黎煊?
那个专门给妖魔当伥鬼的人奸?如果谁家大姑娘的嫌名声太清白,谁家大老爷嫌银子太多花不完,他倒是能帮上忙。
查妖?
倒不如直接改名为「请妖司」更为贴切。
果然。
黎煊现在作为原阳县明面上的最高行政长官坐镇县衙,县衙大门前却是寥寥清清,无人问津。
往日里那些为半分地都能斗得你死我活的县中百姓,这两天就像是受伤的小鹌鹑一样,安顺的不像话。
他们远远的聚集在离县衙大门很远的地方,谨慎的观望着,谁都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王捕快,您能不能跟陈平陈大人说一声,让他出来一趟,我们这些人有要紧事想请他出手。”
终于有位大嫂从人群里挤出,伸手向王大牛的怀里塞了一把熟鸡蛋。
王大牛就站在县衙的大门外当值。
他也谨慎的观察着正在内院负责接待的陈平,踟蹰着一步也不敢向前。
这位大嫂的话,无疑是把他推向了火炕。
揣在怀里的鸡蛋,隐隐有些烫手。
“大嫂,我们黎捕头很好说话的。你有什么事情,自己上去问就行了。”
王大牛忙的把鸡蛋还给这位大嫂。
黎煊,是横行乡里的恶霸。
陈平,是斩妖屠魔的修者。
这两人一前一后、一里一外端坐在原属于大老爷和二老爷的位置上,总有种阴森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
这里到底是查妖司还是阎罗殿?
谁敢拿命去赌?
“连替那位大嫂递个信都不敢,你还算什么男人?”曾二虎看着王大牛畏首畏尾的模样,悄咪咪的揶揄了他一句。
却见一位年轻少妇一摇一摆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少妇穿着一身清凉的黄衫,胸前的那一大片白腻晃得人挪不开眼睛。
她故意伸出玉手拍着胸脯:“曾大官人,听说最近有妖魔出没,奴家心里好慌。不知曾大官人可否通知一下陈大官人,这几日让他替我守一守夜?”
咕噜。
曾二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从少妇宽广的胸怀里拔出眼睛:“翠香姑娘不必害怕,区区妖魔何须陈平大兄出手,本吏前往也必是手到擒来。”
“姑娘你且等今日放衙,我们再仔细探讨一下……”
“谁要跟你探讨。”
岂料翠香姑娘闻言,一拂香袖,气哼哼的扭头走远了。
被翠香姑娘拒绝,曾二虎也不见尴尬。只眼巴巴的望着姑娘愈见愈远曼妙的背影,欣赏着夕阳透过轻纱在她身上描出的诱人轮廓。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意淫啊。”
王大牛的糙话适时的在他耳边响起,把曾二虎拉回到现实。
曾二虎不着痕迹的抓了抓裤裆,似乎还是有些怀念。
“你这厮就会假正经,刚才不知道是谁的眼睛瞄着人家翠香姑娘的某些部位看个不停,现在倒有机会说我了。”
这两个顽吏又是没个正形的一顿调侃,却见一位青年壮汉怒气冲冲的向这边走来。
两人顿时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刘正阳,他来干什么?
总之,没什么好事。
“你们俩可真行啊。”
刘正阳就在这两人的面前驻足,指着两人的鼻子怒道:“昨日还在我家吃酒,今天就改换门庭了是吧?”
“黎煊那是什么人?那是为祸乡里的恶霸,是县外妖魔的帮凶,你们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就不怕祖宗十八代都抬不起头?”
闻言,两人的脸色也是一阵青白交接。
黎九爷的名声,确实是不太好听。
往日他们在黎九爷的手下做事,也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但是从昨天妖魔京观现世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谁会愚蠢到和有能力屠灭黄八牙一家的陈平大兄……还有他的老爷作对?
他们今天早上特意等在县衙的大门前给他充当走狗,一来是向这位爷表明他们只是任人摆布的底层小吏,谁的手里握着权力他们就得听谁指挥。
身不由己。
再一点便是想亲近亲近陈平大兄,希望他能念在往日的情份上对他俩网开一面。
别等极夜一到,就把他俩当成人奸五花大绑、推出菜市口斩了祭旗才好。
都是在黎九爷手下做事的难兄难弟,他们俩相信陈平大兄不会那么无情。
至于眼前这位刘爷,今天显然是来找事的。
陈平大兄昨日拖着妖魔京观高调进城你岂不知?今日又怎么敢登上门来?
送死?
看来这世上还真有这等蠢人。
他们俩默默地揣起手手,安静的看着这蠢货的表演。
“黎煊,这查妖司乃是受朝廷所敕封,专司妖魔之事。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怎么敢僭越此权?”
刘正阳一开口,所有人顿时明白了他此来的目的。
他竟想要以代捕头的权位,向黎煊这位查妖司司长发起挑战。
眼见陈平起身威逼而来,面色不善,他又赶忙换上一副和蔼的语气:“陈平兄弟乃是杀妖灭魔的大才,想来也不会与此獠同流合污吧?”
这话无疑是把陈平架在火上烤。
忠于黎九爷,那就是助纣为虐,是为不仁。
而背叛黎九爷,则成了知恩不报,那便是不义。
面对这不仁不义的处境,陈平却只淡然一笑,并不做回应。而是扶刀站向一旁,给刘正阳让出一条路来:“刘爷您请,九爷等您多时了。”
黎九爷一路走来,遭受了多少非议,忍下了多少责难?可你看他杀妖的时候手起刀落,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么?
从来没有。
他就是这样顶着非议、顶着责难默默的斩妖除魔,从不计较什么个人的得失。
在黎九爷的面前谈什么杀身成仁、谈什么舍身取义,我配吗?
陈平又把目光落向刘正阳,凝视着他大刀阔马的走进县衙,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丝冷笑:你这家伙,你想问问九爷凭什么坐上现在的位置?
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