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蒙与阿斯代伦朝着教堂内部步步深入，入目到处都是充当病床的木板，只是用简陋的屏风相隔。
一些病人的骨头竟就这么与木板长在了一起，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伊蒙浑身不自在，除了这狭窄逼仄的空间让他的翅膀和尾巴动辄碰落瓶瓶罐罐外，他体内的力量也如沸水翻涌，伊蒙有感觉，再消化一段时间他就能变回人样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样......
阿斯代伦顺手翻看了一下放在台子上的笔记，这是记录在雷斯文就诊人员的病症的，前面的页面上多为轻微外伤和常见疾病，而越往后翻，就慢慢变成了重伤与刀剑伤。
最后几页上还贴着无轴文卷，要求医师们拒绝对竖琴手和塞伦涅信徒进行治疗，以及不得为暗夜法官之外的人用药——下令人是凯瑟里克·索姆。
都是半个世纪前战乱留下的老物件了。
他们在搜索整个教堂的时候见到了很多被遮掩了面容的女人，她们应该都是曾在这里工作的护士，只是遭遇不测后变成现在这如游魂一般的样子。
他们路过一个房间，伊蒙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尾巴到处乱甩，烦躁地打量四周的时候，却发现一位护士正站在病床前，她身侧的两张床上，躺着两具还新鲜的、没有腐烂的提夫林尸体。
伊蒙眨了眨眼睛，这两个人好像有点眼熟？是——阿拉贝尔的父母？
“怎么了？”察觉到伊蒙不动了，顺着视线看过去，阿斯代伦也看到了这个奇怪的组合，凑上前去，发现护士还是自顾自地好像在帮尸体清理伤口？
阿斯代伦奇怪地戳了戳提夫林的角，这不是都死透了吗？
“我看见动作了！”站在面前的护士突然惊喜地喊道，把阿斯代伦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攻击，却只见护士凑到提夫林面前，“病人醒了，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阿斯代伦猛地退回伊蒙身边，满脸认真，“这群护士需要先给自己好好治治了。”
他想要离开，却被伊蒙阻拦了，看着伊蒙用尾巴虚空点了点两只提夫林的角，阿斯代伦思考片刻，突然福临心至，不可思议地说道，“不会吧，这两个不会就是那个小丫头的爸妈吧？”
伊蒙点了点头，他的翅膀抽动了两下，眼睛眨了眨，原本巨大的身体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变化好像开始了。
“可怜的小家伙，”阿斯代伦感慨道，随后看着那那两具尸体，一个坏主意在脑海中形成，“亲爱的，如果我为那个小偷带回了她父母的角的话，她是会愤怒地觉得我亵渎她父母的尸体呢，还是会感激我找到她父母的尸体？”
“她大概会觉得是你杀了她的父母。”
一道略显低沉磁性且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阿斯代伦反手就要挥出，锋利的指甲差点就要拍到那个陌生的龙裔脑袋上！
那就是一只龙裔！全裸的龙裔！
他的头部有着类似爬行动物的特征，覆盖着灰白色的鳞片，鳞片纹路清晰，质感坚硬，仿佛能抵御一切攻击。
头顶生有尖锐的犄角，向外张开，透着一股威严与力量。
面部的皮肤粗糙，布满凸起的骨质结构，给人一种冷峻且坚毅的感觉。
他的眼睛是醒目的红色，仿佛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深邃而神秘，仿佛能看穿一切。
脖颈处和胸前的皮肤呈现出暗红色，与头部的灰白色形成鲜明对比，过渡自然。
颈部和手臂皮肤同样覆盖着鳞片，四肢修长，爪子锋利。
阿斯代伦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哇哦。
他已经反应过来眼前的家伙是谁了，甚至有闲心用眼神来调戏恢复过来的龙裔。
“亲爱的，要不你就这个样子出去吧，我觉得还挺好看的。”看着那条在身后来回摆动的尾巴，阿斯代伦心情极好地说道。
“我暂时还不想在外面裸奔，”伊蒙翻了个白眼，从阿斯代伦的包里拿出那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随便找了条裤子出来。
啧，有点紧了，但总比没有好，穿好之后发现阿斯代伦还在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尖尖的下颌有点扎手，“看起来很奇怪吗？”
他敲了敲原本是自己鼻子的位置，原本高挺的鼻梁没有了，变成了光滑的一片，好像真的有点像蜥蜴哎。
“不，挺帅的，”阿斯代伦接受良好，他对于伊蒙变了个样子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觉得没有人能好看得过自己，只要他知道伊蒙还是伊蒙就好，“只不过如果我们还回去的话，恐怕会有些麻烦。”
要和伙伴们解释的话恐怕有些东西还不能说，想到这阿斯代伦瞬间想起来了在伊蒙不能说话前他提的问题，立刻一把抓住伊蒙头上的犄角（见鬼了身高长了不少他居然还需要踮脚）笑容灿烂，但暗含威胁，“现在，亲爱的，你可以好好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伊蒙那张龙裔脸上居然显得有些心虚，尾巴不自觉地蜷了蜷，然后顺着阿斯代伦的动作低下了脑袋，“好吧，事情大概就是，额，我其实是一个巴尔后裔，之前出现的那个家伙，自称是我的管家。”
阿斯代伦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狭长的眸子都变得有些圆，甚至都破了音，显得十分惊愕，“什么？！额，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巴尔后裔吗？”
看着眼前的龙裔点了点头，阿斯代伦一脸呆滞，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哦，说真的，亲爱的，我猜到你隐瞒的事肯定是个大麻烦，我原本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可这……”
“活见鬼了，你竟然是巴尔的后裔？！”他语无伦次，显然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天知道，拿你们这些家伙的故事去吓唬博德之门孩子的父母可能会比用我们吸血鬼去吓孩子的父母要多的多！”
他习惯性地扯着伊蒙那条长尾巴，下意识跟着伊蒙开始往外走，边摸边思考，随后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之前贾希拉会那样说……”
贾希拉这位曾经的英雄确实比阿斯代伦要更加了解巴尔之子。
“我还以为你们都灭绝了呢...”他喃喃道，随后又想起塞莱瑞塔斯的话，挑了挑眉，“那么，他说的邪念又是什么东西？”
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他听得很清楚，杀死“最心爱的人”和“最挚爱的宝物”，是在说他吗？会吗？阿斯代伦在那一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胆怯，还有那个又找了一颗星星是什么意思......在他之前还有谁？
他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只专注于一个安全的问题。
“那是属于巴尔之子的宿命，”伊蒙烦躁地喷出几口龙息，他依旧还尊崇着父神，但是同样的，他讨厌被控制和命令，他可以选择杀戮，但他不想被逼迫着去杀戮，蓝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现在密密麻麻的牙齿
“我心中的邪念会让我控制不住地去造成血案，还记得林地里的那个提夫林吗？就是在我失去意识时做的，而在不久前，我的这位管家希望我杀掉伊索贝尔，我没有这么做，他就想让我换一个目标。”
伊蒙也没有提起关于塞莱瑞塔斯的那些胡话，事实上他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他爱阿斯代伦？这怎么可能？他只是讨厌别人动他美丽的猫罢了，真不知道塞莱瑞塔斯这家伙是不是被自己杀到脑子也坏了，居然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论调。
按照人类的那些论调，他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是叫扭曲的占有欲才对吗？
伊蒙动了动尾巴，将因为自己体型变化而显得有些娇小的阿斯代伦揽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那带着冷冽的香气后，对上那双像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伊蒙内心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他只是在养猫罢了。
阿斯代伦一脸莫名其妙，但他已经习惯了伊蒙时不时这样的举动，只是重新适应一个龙裔脑袋在身边还需要点时间。
在跨过无边黑暗和浓稠的河流后，一栋雄伟的建筑逐渐显露出他的样貌，城堡巍峨，雕塑矗立，他们终于在墙面上发现了那被掩藏起来的上古符文法阵，一条长长的廊桥连接了这边和城堡，月出之塔就在眼前了。
“我们很接近了，我能感觉到它——至上真神，它的力量在这里变强了。”
伊蒙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倒是把还在四处打量的阿斯代伦吓了一跳，“怎么了亲爱的？”
“不，没事。”伊蒙有些郁闷，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一路上不说话的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走这边，跟我来。”
伊蒙的脚步不停，城堡的外貌已经彻底显露在两人面前，而伊蒙关于过去的记忆也逐渐清晰，但是都挺血腥的，除了杀还是杀，哦，他还在城堡里养了好几只豺狼人！伊蒙有些兴奋地晃了晃尾巴，不知道他忠诚的小狗们还能不能认出他的味道。
阿斯代伦跟在伊蒙身边，有些迟疑，“亲爱的，我们真的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来吗？”
真的要直接闯进别人的老巢吗？一点准备都不做的吗？要知道他的箭矢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就算你能变龙也不能这么莽闯人家大本营吧？！
完全是回老家心态的伊蒙打量着外围增加的人手，对比着现在和几个月前月出之塔的部署情况，心态非常平和。
如果他还是之前的那张脸，他说不定还要纠结一下要不要做个伪装再回去，但现在嘛，顶着一张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曾见过的脸，伊蒙一点都不慌。
“放心，跟在我身后就行。”他用尾巴将阿斯代伦往身后推了推，靠近主塔楼的时候，驻守在大门前的教徒们围了上来。
阿斯代伦见伊蒙行了一个古怪的礼节，随后那些信徒便没有了最初的凶恶，双方对视，脑子里的夺心魔蝌蚪因为感受到了同类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真魂者，欢迎回来。”两道确认工序后，这位信徒露出一个笑容，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像是认可了伊蒙的身份，“你有什么事吗？”
阿斯代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礼节算是一个内部暗号，等等，伊蒙是怎么知道的？他肯定还有事瞒着自己。
“我带来了尼讷的消息，需要去向泽＇瑞尔大人汇报，她在哪里？”伊蒙随便挑了个理由。
“大人在谒见厅，真魂者。她已经等候多时了。”门口的信徒为伊蒙和阿斯代伦让开了路。
“赞美至上真神。”伊蒙点了点头，带着阿斯代伦离开。
两人继续向前，阿斯代伦凑到伊蒙身边低声问道，“这个泽＇瑞尔又是谁？”
“嘘——等下你就知道了。”尾巴尖拍拍阿斯代伦的后腰示意他稍安勿躁，阿斯代伦哼了一声，但现在身处敌营，只能先把疑惑放到一边。
伊蒙与阿斯代伦步入城堡，眼前的景象仿佛一幅褪色的画卷，虽已破败却仍难掩昔日的辉煌。
墙壁上的砖石斑驳脱落，露出内里风化的痕迹，然而那精美的雕刻花纹依旧隐约可见，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荣耀与奢华。
天花板高悬，虽有几处破损，但依稀能看出昔日的恢宏气势，偶尔有灰尘从缝隙间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中飞舞。
走廊里，油灯忽明忽暗，光影摇曳，给整个城堡增添了几分神秘而阴森的氛围。
终于来到主厅，这里人声嘈杂，汇聚了各种种族的身影。他们分裂成一个个小团体，各自霸占着一个位置，仿佛一个个小小的王国，整个主厅就宛如一个奇异的大熔炉，各种气息交织混杂，却又泾渭分明。
“好吧，我们不会现在真的要去找那个什么泽＇瑞尔吧？”伊蒙的样貌倒是没引起什么注意，毕竟这里什么种族的人都有；倒是外表美丽动人的阿斯代伦让几个原本无所事事的地精露出了垂涎的目光，阿斯代伦厌恶地撇过头去。
下一秒，凄惨的叫声就在整个主厅中回荡，一群原本还在干自己事情的信徒们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
“伊蒙！”阿斯代伦惊讶地拉住伊蒙的手臂，却没能拦住伊蒙的步伐，只见他径直朝着那几个捂着眼睛疯狂打滚尖叫的地精走了过去，捡起刚刚被投掷出去的匕首，慢条斯理地擦干了上面的血迹，“管好你们的眼睛。”声音冰冷且淡漠。
阿斯代伦赶紧来到伊蒙的身后，手按在弓箭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然而让阿斯代伦没想到的是，他等到的是一阵阵的嘲笑调侃。
那各种污言秽语交杂着的笑声中，阿斯代伦听出了他们的无所谓和幸灾乐祸，所有人都在看好戏，没有人在意那几只瞎了眼的地精，“跳进湖里去洗洗脑子吧一群矮子，你们他妈的根本碰不到那b*子的b——！！！”
口哨声和欢呼声在主厅中回荡，阿斯代伦感觉到了之前那些恶意的目光移开了。
阿斯代伦看着收了刀的伊蒙，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多好的立威表现，谁拳头大谁是老大，方便又明了。
只是，阿斯代伦看着面无表情的伊蒙，他真的太适应这里的环境了，简直如鱼得水。
他没有继续问了，只是跟在伊蒙的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地在城堡的各个角落里打转，观察着。
“哇哦，他是一个吸血鬼吗？”
伊蒙和阿斯代伦转过头去，一个女性卓尔面带笑容地问道，目光灼热地看着阿斯代伦，语气中满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