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听说隔壁的绥德县新来了一个狗官。”
“他上位才个把月,就把绥德的地皮刮了几层。比蚂蝗还会吸!要不,我们去搞了他!”
李二狗终于想明白了,投到李自成门下。
他骑着一头抢来的小毛驴,笑眯眯道:“那混蛋狗官是京城来的,肯定很有钱!”
“狗日的,这个米脂县令跑得比狗都快,咱们抢得那些给乡民分完,还不够塞牙缝的。现在我们有近两万人马,每天人吃马嚼可是一个大问题啊!”
李自成一愣,“啥新县令?还京城来的!?原来的县令呢?”
李二狗想都不想便道:“原来的县令听说被调回京城接受审查了。看来皇帝终于睡醒了,这些驴球,个个该死!”
“这新来的好像在京城犯事了,被发配到绥德。”
“要我说这皇帝也是个愣球。调走了贪官,又派来更贪的。”
李自成拼命朝李二狗使眼色:明一就站旁边听着,这李二狗竟然批评皇帝,不想活了!
明一的身份只有李、高、张三人知道。
明一面无表情,好像耳朵聋了一样。
李二狗全然没注意到李自成使的眼色,恨恨说道:“听说新县令叫王晨希,好像是工部的人。前段时间京城爆炸,皇帝处罚了一批官员。他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老色鬼才来没几天,都纳了三房小妾了!”
李自成有点惊讶:这李二狗不过是个草民,这种关于县老爷的事情哪里是他这种流民应该知道的?
“李二狗,你这个斗大字不识两个的家伙,哪里听来的消息啊!”
李二狗道:“闯将你还不知道吗?最近有几支戏团免费给大家唱戏听。”
“哈哈,什么西楚霸王、三国英雄。他们唱得可好了!”
“这绥德县令这事,我就是听他们说的!”
李自成满眼疑惑地看着明一:这兵荒马乱的,哪来这么不要命的戏班,还免费?
李自成死死盯着明一,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到答案!
可明一仍是一张死鱼脸,一点表情也没有。
“那行吧!两万人,去哪不是去!正好抢他娘一把。”
“这米脂县,穷得连耗子都不来,绥德比米脂好点。”
李二狗口中的绥德县令王晨希,正是东恭厂爆炸案的涉案人员。
为了保住性命,他把家财散了干净,在朝廷老爷们的帮忙下还讨了个绥德县令的差事。
或许是因为家财散尽,他在绥德敛财越发地疯狂。
各种名目繁多的税项被他给提了出来。
更可气的,他竟然还抽粪税。
妈的,自古未闻粪有税,如今只有屁无捐。
绥德在他手里三搞四搞的,流民四起,盗匪横行!
李自成走了两步,忽然浑身一窒:不是吧!皇帝老子前脚刚换了县令,后脚就让自己来造反杀官?
帝师是想用自己的手,去干掉这些混蛋官员?
李自成越想越肯定,那既然是奉旨造反,王晨希,纳狗命来吧!
淦干娘的。
一声令下,两万人马分成了三拨,三拔人马朝绥德县迅速杀了过去。
别看李自成为人沉默少语,可在军事上他是个有料的。
三拔人马并没有直接攻打县衙,而是在十里八乡清扫了一遍。
没几日,整个绥德,除了县城都落在他手里了。
还是熟悉的套路,还是熟悉的配方。
每个乡镇,都有那么一两个民愤极大的恶绅。
李自成专挑名气臭的打,乡里面民望还可以的小地主就交钱粮过关。
名声极差的就抄家灭族分田地。
短短十几日,李自成已经占据了绥德县的十里八乡,队伍人数扩充到三万左右。
绥德这个地方民风剽悍,若不是李自成专杀恶绅搏得了名声,这绥德县还真没那么容易打进来。
皇权不下乡,自古封建王朝因为控制力的原因,只能在县一级进行治理。
乡镇的治理基本交由本地的乡绅望族来管理。
这就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中央和地方脱节,收不上税。
当地县令若是不识趣,本地乡绅自然会让他见识到山盗、土匪的威力。
所以千百年下来,皇权管理到县,是各方力量搏弈的最终结果。
义合镇最大的地主韩雷这几日担惊受怕,原本的家宅不住了,整天就泡在县衙,跟着王县令屁股后面转。
“王大人,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韩雷老大个人了,此时竟像个小孩一样泪涕齐出。
“额滴娘咧!那些挨千刀的烂民竟然敢抢我家。若不是我跑得快,可就没命来见大人了。大人,速速发兵剿匪吧!”
王晨希喝了口茶,焦虑道:“老夫早就上报朝廷了,可朝廷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反应!”
“怎么办?韩雷,你是绥德的地头蛇,朝廷天兵没来之前,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韩雷一看王晨然这种没担当的模样,心里凉了半截。
他心中暗骂,老子孝敬你那么多,关键时候毛用没有。
老子要是有办法,何苦天天呆在你这个县衙里!
“要不,我们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韩雷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他有办法,怎么可能舍得万亩良田不顾。
“跑?往哪跑,我作为朝廷官员,绥德在我手里丢了,我的脑袋还能保得住吗?”
“你没看见米脂县令望风而逃,现在脑袋已经挂在城头好几天了。”
“我敢逃跑,回头我在陪他一起挂城门口上?”
王晨希烦躁不已,失手打碎了茶杯。
“不好了,李分田杀进来了!老爷快跑吧!”
一声尖叫传来,一个家丁手脚并用地爬到王晨希面前,道:“李分田带着黑压压的人,朝我们县衙方向过来了!”
“啊――”
王晨希忽然浑身颤抖,一股黄色从裤腿里冒了出来。
“他们到哪了?”
韩雷一把揪住家丁的衣领,道:“他们还有多久来县衙!”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吧!大人,他们至少有三万人马,我们怎么办啊!”
王晨希此时已经处于石化状态,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韩雷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若论欺压百姓的功夫,他韩雷还在王晨希之上。
那个粪捐就是他建议的,他坑百姓有一手,可此时大难临头却一点办法没有!
忽然,家丁手里多了一把短刀。
只见那家丁趁韩雷转身之际,一刀就捅进了韩雷的屁股。
韩雷吃痛,转震惊地看着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家丁。
“韩老爷,自古未闻粪有税。可到你手里,连粪便都要捐税。”
“我倒要看看,你的屁股是不是金子做的!!”
说罢,家丁用力一捅一拉,韩雷尖叫一声,像头猪一样被宰了屁股。
王晨希这才反应过来。
此时,韩雷的屁股变成了两块,真的是两块。
红的、黄的、粉的、黑的从两块的屁股中流了出来。
只见那家伙不慌不忙,在韩雷的背心补了一刀。
“钱大!你要造反吗?”
王晨希声音颤抖,道:“你可是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的人啊!”
“我可待你不薄。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呸!”
钱大拿刀指着王晨希,刀尖还滴着血。
“待我不薄??笑话!我不过就是你的书童,说好听是书童,实际上就是奴隶!”
钱大脸上,满是恨意。
“你明知我和小丽情投意合,可你对我的哀求不管不顾。玩了小丽转手就把她卖了。”
“而我,从七岁开始就成了你的娈童,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钱大的脸越发狰狞起来:“我早就想将你砍成八段了!”
“可笑你竟然还认为待我不薄。哈哈,也对!”
“你是人,我是畜生!在你眼里,只要给我口饭吃,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可我也是人,你把我压在胯下时,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人!”
王晨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的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嘴唇不停地哆嗦,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行了!王老爷。天道好轮回啊!”
钱大狂笑道:“既然你们认为我们是畜生,那就别指望我们给你们卖命!”
“老子反了,又怎么样?”
“你不会以为拿你那三瓜两枣的兵丁,还会给你们卖命吧!告诉你吧,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不少人还投了李分田。”
“哈哈哈,小丽,今天我就给你报仇!”
说完,钱大一把揪过王晨希,把他转了个身,带着鲜血的刀子狠狠捅进了王晨希的两股之间!
“啊―――――”
王晨希痛得杀猪般狂叫,他现在终于明白捅屁股的酸爽了!
“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我还要拿你的命当投名状呢!”
钱大一解心头之恨,心情从所未有的舒爽。
他盯着带血尖刀,自言自语道:“钱大已经死了。那个任人欺凌的钱大今天就死了!”
他的眼里冒出光来,“钱大已死,以后天地之间就只有钱捅菊了!”
钱大没什么文化,钱捅菊这个名字他自己很满意。
这个名字一语双关,既时刻提醒自己曾受的屈辱,也带着自己杀人捅腚的行为。
很好,很强大!!
“李大王说了,打土豪,分田地,分了田地爷自立。”
“哈哈,我抓了你送给李大王,怎么着也能分得几亩地了!”
王晨希痛得在地上抽抽,眼神中满是绝望!
也许,可能,自己不那么贪,会不会是另一个结局?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当王晨希被送到李自成那里的时候,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死去。
李自成直接把他丢到绥德县衙外面对群情激愤的百姓。
百姓们面对仇人分外眼红,撕咬、扯打、咒骂声不断。
当所有人散开时,王晨希只剩下一副破碎的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