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两字都知道宅第非同寻常,能用上府,且府中主人又姓杜的,除了犯事的杜丞相家,再无旁人。
常巧之回头看了一眼牙人,指着牌匾,一脸惊讶,“我们能住这儿?”
“你们又不是庶民,”牙人离得远远地说道:“实不相瞒,这套宅子已经交给我们牙行准备拍卖,但流拍了好几次,估计以后会被收回去改建成学堂吧。”
毕竟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就算有闹鬼的传闻,皇上赏赐不出去,但用来建学堂却是极好的,那些学子阳气旺,啥鬼怪见了都得绕道走。
裘大当家伸出手来,“钥匙呢,我们进去看看!”
牙人把钥匙抛了过来,“你们要住就赶紧订下来,我这也是担了风险的。”
一般抄家充公后的财产都是直接入皇上口袋,他作为牙人只有评估、拍卖的权利,像这种借机出租属于以权谋私,若被皇上知道,非但租金要交上去,自己牙人的资格也会被 剥夺。
“放心,只要能住人,我们就订下来,对哦,咱们住多久?”大胡子跟着裘大当家往里走,回头又看向常巧之。
常巧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礼部说要提前四十天演礼呢,那咱们就订两个月的。”
而后三人走了进去,发现杜府不愧是顶级豪宅,院子套院子,竟然还带着一座小花园,就是园子里没什么花卉,尽是杂草。
裘大当家觉得还不错,“估计租金挺贵的。”
当初三人拍着胸脯说不差钱,那牙人才松口带他们过来,估计就想趁着房租上涨的时候狠狠捞上一票。
常巧之出来后问牙人,“我们就短租两个月的,多少钱啊?”
“只要你们不接待宾客,仅自住的话,两个月算你们五十两,还有五两银的中介费,另外还得付三百两银子的押金,”牙人手指一顿乱掐,道:“总共三百五十五两,若是没有损坏,押金会退的。”
大胡子一听就火冒三丈,“你咋不去抢啊?”他以前当山贼都没有这么狠,知不知道三百多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牙人也有点压不住火气,“抢不是犯法嘛,我这可是正经官牙,说的都是实价,你们爱租不租,不租去街上打地铺去!”
如今来京的贵客太多,各处房间都爆满,他们想要找个落脚处实在不易,就连城外的寺院、道观都被人捷足先登,很多都是落榜的学子,等着皇上开恩科备考的。
常巧之还想讨价还价,“三百两的押金太贵,便宜点吧。”
牙人本也想趁着房价上涨赚些外快的,便咬了咬道:“押金二百两吧,其它真的一分不能少。”
裘大当家还待讲价,常巧之却干脆地掏银子,“都说穷家富路,咱们花银子买个舒坦罢。”
牙人立时眉开眼笑地给他们立字据,双方一式两份签字画押,牙人生怕他们后悔,直言道:“就算明天退房,租金可不退。”
大胡子挥手赶他,“行了,赶紧走吧,这么贵的租金,都够在广城买个小宅子了。”
“京城居大不易嘛。”牙人笑眯眯地揣好银子,便转身离去,速度之快生怕他们反悔似的。
三人牵着马走进府第,大胡子掩好门问道 :“杜家人是怎么死的?”
裘大当家还有些印象,“杜丞相是暴毙而亡的,至于其家眷邸报上语焉不详,回头我再打听打听。”
常巧之摸着下巴猜测,“许是饿死的,你们没瞧见树都枯死了吗?本该是枝繁叶茂的时节,不应该啊。”
大伙都是见过饥荒的,在那种大环境啥生机都没有,人是枯瘦的,树是枯黄的,和杜府这会儿的景色还真有点像。
三人虽然性格不同,可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傻大胆,他们每人选了一个中意的院子,直接和衣而卧囫囵对付了一夜。
待到次日清晨,常巧之醒来准备去外面找食吃,却见前院大胡子和裘大当家都愣愣地站着,“咋了,不去吃饭吗?听说京城肉夹馍还不错呢……”
可待她一走近,也跟着愣了,昨天天色太晚没发觉异常,今日才发现院子地面到处都是一团团人形血污,而且大门上还有凌乱的抓痕,“嘶~怪不得没人敢买呢。”
大胡子深吸一口气,“走了,买个铺盖卷去,昨天冻死我了。”
三人小心绕过痕迹,想来这些血污估计也没人收拾,都已经渗进了地砖,想要冲洗干净还得花一番功夫。
从杜府出来,大家来到大街上找了个小摊吃早饭,此时京中大部分人还是只吃两餐,早点摊上没啥人。
三人都点了羊杂汤和肉夹馍,常巧之问摊主,“大爷,我想向你打听个事。”
摊主抬眼看她,“咱京城这地界不兴谈国事啊。”
摊主也是吓怕了,京中近几年的局势乱得很,一会儿新皇即位,一会儿又有反贼打进来,接下来皇帝打算提前退位,太子又要办登基大典。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让京城百姓养成了闭嘴的好习惯,就连在自家小声蛐蛐,都担心隔墙有耳呢。
“不是国事,”常巧之笑道:“就是想问问杜家人是咋死的,现在好多人都说杜府闹鬼呢。”
大爷看向不远处的杜府,都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宅子生生成了鬼屋,摊主活了这么大年岁,坐看王侯将相起起落落的,不由嗤笑一声,“咋死的?当然是活活饿死的!”
原来杜丞相自被关入大狱,那些结党营私的证据就送到了皇上案头,太子领旨彻查,杜家人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
杜府原本有一些存粮,还有花园、鱼池,喝水倒没有问题,只是随着存粮、金鱼吃尽,家里再也寻不到一粒粮食。
他们拍门想要出去,奈何大门的铜锁已经灌了铜汁,禁军中就算有人同情他们也束手无策。
大爷淡淡说道:“一个月后府里再没了声音,才打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