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有孕,乃大喜事。
用过早膳后,上官欣然便挺着肚子来了凤梧宫请安。
“本宫早说过,你如今大着肚子,不用来请安。”姜琼华让人给上官欣然的背后多加了几个软垫,让她靠着舒服些。
“臣妾是来恭喜娘娘有孕的,现下宫中只有我与娘娘两个姐妹,倒是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上官欣然看着如今姜琼华那张比之前成熟了一些的脸道。
姜琼华轻柔一笑:“想当初,我与你初见的时候,你还骂我不懂规矩。”
上官欣然脸上露出些许尴尬,随即笑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呵呵,那时候我也是脾气太急了些。”
“不过想起来,也有趣的很。”姜琼华喝了一口牛乳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我们都要为人母了。”上官欣然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愈发温柔,“也不知,这孩子是小公主还是小殿下。”
“不管是小公主还是小殿下,你都会一样疼爱,不是吗?”姜琼华看着她这样喜爱腹中的孩子,再想想自己腹中这个孩子,心里有些不知所措。
上官欣然注意到姜琼华的神情,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姜琼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生产之事,有些害怕。”上官欣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上安慰道:“娘娘莫怕,宫中接生嬷嬷都是经验丰富之人,定会保娘娘平安顺遂的。”
话语刚落,上官欣然的腹中的孩子轻轻地踢了踢姜琼华的手,姜琼华头一次感受到胎动,心里也生出一丝柔软。
晚膳之前,下起了大雨。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味道,姜琼华本就因为没有休息好,又加上有孕,被这冷风吹过,打了一个寒颤。
刚想吩咐人将门窗关上,身上便被披上了一件碧色的斗篷,紧接着,熟悉的雪松香味随之而来,“怎么不披件衣服,雪域国的冷空气来的快,小心着凉了。”
“臣妾参见国主。”姜琼华回过神,对着慕容嘉浅浅行一礼。
“我不是说过,我与你私底下不必行礼吗?”
旁边的侍女们极有眼力见地退了下去,留下二人独处。
“听闻大夫们说你近日总是心中烦忧,琼华,你在想什么?”慕容嘉看着姜琼华的侧脸问道,“你哥哥与水知薇我已经听了你的意思让他们回大文了,你还在想什么?”
姜琼华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睡不安稳罢了。”
慕容嘉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姜琼华:“从原州寄过来的信,给你的。”
信封上写着:姜琼华亲启。
“原州?”她有些疑惑,原州似乎也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啊。
她忙打开信封,信纸上是熟悉的字迹。
“琼华:展信佳。吾等已携箐箐诸人至原州。此地有女子义师,卓然曩昔曾与之有交。怀夕已寻得,乃为义师之首领所收容。唯其先时历经坎坷,致失记忆。今生活安乐,无虑。望汝自保,善加珍重。”
姜琼华读完信,已是眼眶泛红,妹妹总算是找到了,虽说已经失忆了,可她忘了从前那段可怕的记忆也好,重新过自己的人生,只是不知在被救之前,受了多少罪。
“得知妹妹还安好,是高兴才是,怎么还哭了?”慕容嘉揽过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姜琼华摇了摇头:“心疼她,那么个小女孩,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就跟着我们一起逃亡,不幸走散的日子,不知是怎样提心吊胆。”
“好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慕容嘉为她拭去眼泪。
“是,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文永昱,还活着。”姜琼华眼里迸射出恨意。
“那大文狗皇帝不足为惧,你若想,我随时都可以替你杀了他!”慕容嘉握住姜琼华的手道。
“呵,我要亲手杀了他,才算解恨!”
慕容嘉担忧地看着她,“你如今怀着身孕,不可轻举妄动。”
姜琼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我知道,我不会莽撞行事。但只要一想到他对我们姜家做的种种恶行,我就难以抑制心中的仇恨。”
到了年下,上官欣然突然发动,流风与清云慌忙地来凤梧宫找姜琼华。
姜琼华也是懵了,这上官欣然的肚子还未到八个月,这骤然早产,怕是不好,她立刻让杨柳去请慕容嘉,又让翠柳带着清云去请巫医和稳婆们。
慕容嘉来的时候,永宁宫里已是传来一阵阵上官欣然呼痛的声音。
“怎么回事?华侧妃的胎还未到八个月怎么会突然早产?”慕容嘉对巫医问道。
“回国主,华侧妃的体质使然,这一胎是必然会早产的,臣尽力保全华侧妃与她腹中胎儿平安!”巫医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
永宁宫里忙忙碌碌了许多,血水端出了一盆又一盆,经过四个多时辰,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稳婆将瘦弱的襁褓抱出来,“恭喜国主,华侧妃生了一位小殿下。”慕容嘉上前看了一眼那孩子,许是早产的缘故,瘦瘦小小的,皱巴巴的跟个猴子一样。
“华侧妃如今怎样了?”姜琼华顾不及看孩子,对稳婆问道,“华侧妃生产精疲力尽,已然……”
“不好了,华侧妃娘娘大出血了……”
稳婆的话还未说完,殿内传来清云的惊呼,姜琼华忙掀开帘子急匆匆进了殿内,慕容嘉也紧随其后。
“国主,国后,恕臣无能,侧妃娘娘是血崩,已经回天无力了……”巫医跪在地上回禀着,身子因为害怕被降罪而有些微微颤抖。
“胡说,你们都给我好好的救治,治不好,本宫要你们陪葬!”姜琼华看着床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心下一惊,呵斥道。
“琼华,你不要激动,你还怀有身孕。”慕容嘉忙扶住姜琼华道。
“娘娘……国主……”床上的上官欣然似是感觉自己已经命不久矣,虚弱地出声道。
“欣然……你坚持住,坚持住……”姜琼华走过去握住她干瘦的手,安慰道,上官欣然笑着流出两行泪:“娘娘,我怕是不行了…只是…我…我还没看到我的孩子……把他…抱进来……我看一眼。”
“乳母,乳母把小殿下抱进来……快…!”慕容嘉吩咐道,上官欣然拼尽全力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唇边露出一抹笑:“国主,我……不负家族的期望……终于生下了孩子,这孩子,我想叫他……柏安,可以吗?”
慕容嘉点点头,姜琼华此刻已是泪流满面,“你一定要撑住,你要看着你的柏安长大啊……”
上官欣然笑着摇了摇头:“娘娘…别傻了,我活不过了……柏安,你会善待他,对吗?”姜琼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味地点头,“那我便放心了,想当初……我与你初见,我还说你……不懂规矩……呵呵……没想到……最后是你……陪我走这最后一程了!”
上官欣然说完这句话,想再摸一摸孩子的小脸,可此刻她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垂下手去。
而那可怜的小柏安,不知是因为是早产身体孱弱,还是思念已经早逝的母亲,竟也没有熬过雪域国的春日,被一场风寒夺走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