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俗语所言,望山跑死马,此言非虚。
那绥山城,遥遥在望,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直至半时辰悄然流逝,裴清所率的车队方缓缓抵达巍峨城墙之下。
“何方来人?”
城墙之上,守军的目光早已锐利地锁定了裴清一行。
众多身披铠甲的士兵,弓已张,箭在弦,严阵以待,直指裴清等人。
虽说这绥山城地处庆国内围,尚有重重关隘阻隔至边境,平日里车马稀少,更遑论如此浩荡之车队。
裴清率领的这支队伍,核心在于护卫之责,队员们几乎人手一件兵器,锋芒毕露,以至于城门守卫一见之下,神情立时紧绷,戒备森严。
裴清目睹此景,眉宇间不由自主地蹙成了峰峦,心中泛起层层疑虑。
此行前往郓城赴任,他料定许时薇早已通过信鸽传递消息,沿途各城理应有所准备。
然而,眼前这些人的反应,分明是对他们的到来一无所知。
“此乃裴清裴少将军麾下车队,即刻开启城门,放我等入内!”
裴景同立于马背。
“什么?”守城将领闻言,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正如裴清所料,这突如其来的盘问,无疑证实了他们的到来并未被预期中的消息所预告,一场微妙的误会,在城门外悄然铺展。
他自然是知晓裴清此人的名号的。
毕竟,裴老将军乃是庆国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众所周知,若非裴飞虎将军当年英勇奋战,庆国这片土地怕是已然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而这位裴大将军,却有个不争气的儿子,整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这早已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近段时日,裴清在京城中的那些轶事,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庆国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对这位裴家公子既感到好奇,又心怀敬畏。
可谁承想,这位本该在京城享福的裴清,竟会屈尊来到他们这座小城。
这位将领转头望向身旁并肩而立的士兵,眉头紧锁,满脸皆是不解之色:“此事可真?裴少将军怎会屈尊驾临我们这等偏远小城?”
士兵闻言,亦是摇头苦笑,脸上同样写满了困惑:
“属下也知,但坊间流传,裴少将军如今出行,声势浩大,常有数百精锐护卫前呼后拥,观眼下这支队伍的排场,倒是与裴少将军那传说中的风范不谋而合。”
“嗯,言之有理。”
将领听了手下的一番剖析,微微颔首,随即目光再次投向下方,对着裴清一行人投去了恭敬而探寻的目光。
言罢,他步伐匆匆地沿着城墙阶梯而下,同时对紧随其后的副手低语道:“速去禀报城主大人,倘若我们对这位传说中的裴家二世祖有丝毫怠慢,恐怕我等皆难逃责罚,日子绝不会好过!”
他们虽不明裴清此行目的何在,但心中皆如明镜般清楚,一旦触怒了这位裴家少爷,别说他们这些守城的小卒,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城主,亦难逃严惩的厄运!
“遵命,大人!”
那士兵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有丝毫懈怠,接了命令后,便一路小跑下了城墙,翻身跃上早已备好的骏马,马蹄声起,疾驰而去。
城门边侧,隐匿着一扇精巧的侧门,这是古老智慧的一道防线。
它的存在,是为了防备敌人诡计的戒备。
试想,倘若此刻门外站立的非是裴清,而是伪装巧妙的攻城贼寇,意图混水摸鱼,若无此侧门作为缓冲,一旦大门洞开,后果不堪设想,敌人或能一拥而入,将城池瞬间卷入战火硝烟。
然而,有了这道看似不起眼的侧门,局势便大不相同。
一旦守城卫士辨认出来者非友,即便对方人数众多,这狭窄的门扉也能成为天然的屏障,阻挡大军如潮水般的攻势,为城内勇士争取宝贵时间,使他们得以发挥以一当十的英勇,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
于是,那位将士缓缓拉开了侧门的闩锁,两位随从紧随其后,步伐稳健地迈向裴清所乘的马车,一切行动,既谨慎又不失从容,恰似这古城墙上每一块砖石,沉默而坚定地诉说着守护的故事。
随着两名随从的步伐,一行人缓缓行至裴清的马车旁。
将士猛地一顿,随即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未及掩饰的惶恐:“卑职有眼无珠,未能预知少将军莅临,万望少将军海涵。”
马车帘幕轻掀,裴清缓步而出,面上挂着一抹温润如玉的微笑,仿佛春日里和煦的微风,瞬间拂去了周遭的寒意:
“不必介怀,此番本将军赴郓城上任,京城那边应是还未曾提前知会地方,倒让你们措手不及了。”
言罢,他轻轻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探询,显然对此情况颇感好奇。
那将士闻言,头垂得更低,声音诚恳而直接:“回少将军话,卑职等确实未曾接到任何通知,心中惶恐难安。”
他心中如鼓点急敲,表面却强作镇定,生怕自己的失职会给这位年轻却威严并重的少将军留下不良印象。
裴清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敬畏。
他心中涌动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却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
关于裴清,坊间流传着种种传言,说他性情大变,稍有不悦便以血祭之。
这样的裴清,令他心生畏惧,生怕一言不慎,触怒了这尊杀神,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裴清对他的回答似乎并不以为意。
他只是轻轻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淡然:
“那便是京城那边的疏漏,与你们无干。”
言罢,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多谢少将军宽宏大量!”将士们连忙拱手行礼,身子也随之挺得笔直。
心中的重负仿佛在这一刻卸下,他们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股好奇之情又在他们心中悄然升起,如同春日里初生的嫩芽,蠢蠢欲动。
此刻的裴清,非但全无外界流传的那番令人心悸的可怕模样,
反倒宛如一位温文尔雅、礼数周全的翩翩佳公子。
试想,若他们知晓,就在方才不久,裴清之手曾挥令屠戮了一千五百余众,不知心中那份对他温文形象的评断,是否会悄然动摇?
“少将军,小的已差遣人手速去通报城主,请他前来恭迎大驾,您请随小的先入城,稍作休憩?”
那将士语气中满是虔敬,丝毫不敢有让裴清在此空候城主之念。
裴清神色淡然,不急不缓地答道:
“无妨,本将军倒也不争这须臾之时,姑且耐心等候城主片刻便是。”
他轻轻一笑,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思量,此番不过是恰好路过这绥山城,还是待那城主现身,验过路引与上任文书后再入城为妥,以免无端生出些不必要的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