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奶奶），我回来啦！”
秦昇对着屋内正在看电视的老妇人大声喊道。
“回来了。”
应了一声，奶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开心的向着秦昇走来。
“是不是又瘦了？”上下打量了秦昇一番，奶奶有些心疼地问道。
“没有啊，我还重了十斤来着。”
“那是面相瘦了。”奶奶盯着秦昇的脸，十分肯定地说道。
和奶奶聊了几句，秦昇就去收拾自己的床铺了。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母亲也准备好了午饭。
“这几天就辛苦你一下，把家里大扫除一遍了。”
“好。”
“你先趁热吃，我还要去准备一下过年的东西。”
“好。”
两人的交流很简短，没有什么废话。
秦昇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吃饭，有些心不在焉的。
以前起码还有个秦珞可以再在自己旁边吵吵闹闹的，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反而像是回到了刚到高中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适应新环境，在在同一所高中的朋友也不像初中时一样和自己在同一个班级里，所以他有一段时间都是形单影只的。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写作业。
现在奶奶和母亲都出门去了，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秦昇依旧吃的很快，收拾好桌子便开始先简单地扫了一下地。
自从高中的时候奶奶不小心摔断了右腿，她就担负不了这些体力活了。
虽然大伯一家担任了照顾奶奶的责任，不过他们没有改变奶奶住在我家的惯例。
据说奶奶一开始是在老家还有大伯家轮流住一个月的，后来大伯家生了小孩，小孩半夜哭的太大声了奶奶睡不着，所以才改成在老家常住。
或许这就是秦昇的大哥秦征打小就被送到外婆家抚养的原因吧。
自打秦昇记事起，奶奶对他兄弟两个就照顾有加，一点都不像是讨厌小孩的样子。
后来因为父亲跟着他的老板去到花城打拼，母亲还有兄弟两个也就被他一起接了过去。
如今秦昇对老家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如果不是过年会回来，说不定就彻底淡忘了。
等到秦昇扫完地，奶奶也刚好回家了。
“在收拾扫地、拖地吗？”奶奶有一点让秦昇很无奈，就是喜欢明知故问。
“对啊。”秦昇还是很耐心地回答她。
“真的辛苦你了，一回来就要打扫屋子，”奶奶突然就开始感慨起来了，“幸亏有你过来啊。”
“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来打扫过了。”奶奶突然很小声地抱怨道，“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嗯。”秦昇突然明白为什么大哥劝自己不要回老家了。
他应该把老爸叫回来看看的。
拖完地，秦昇百无聊赖地躺在自己床上，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这个点苗欢欢还在上班，自己不想去打扰她。
老家这边他也不太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逛。
那还是看小说吧。
可惜还没等他打开手机，就听见一阵敲门声，而奶奶似乎没有听见。
所以他只好起身去开门。
一打开门，是自己堂哥秦杰，自己上一次见到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对方一开始也没有认出秦昇，还是秦昇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才露出了笑脸。
“小昇都长得比我还高了啊！”秦杰感慨着。
秦昇能记住对方是因为对方比自己大了10岁，所以他和自己离开家时相比并没有多大的改变。
秦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给奶奶塞了一个红包以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样子对方挺忙的，不过秦昇也不在乎，他只想要安静地看一会小说。
可惜事不随人愿，就在他刚刚躺下的时候，母亲就领着一群朋友回到了家中。
被拉过去被迫营业了以后，秦昇就在这帮不认识的婶婶阿姨的夸赞声音离开了家。
聊天的声音太吵了，他还是出门逛逛吧。
随便走过一条大路，秦昇便拐到了光秃秃的田里。
记忆里的果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茬又一茬枯黄的稻根。
跨过排水沟，秦昇走到了田里。
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城市绿化带的泥土味不同的是，这里的泥土夹杂着水稻还有太阳的气息，田野的风吹过，带来了许多熟悉的陌生气味。
秦昇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和秦珞在田野里肆意奔跑的时光。
穿过农田，秦昇看到了一条河，于是他沿着河流行走，从泥土路走到石板路再到水泥路。
不知不觉秦昇已经走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这里的人不像花城那样说着普通话，而是说着秦昇听起来十分亲切的一口方言。
秦昇并不是没有在花城遇到和他说着同一种方言的人，但是大部分人给他的人都没有老家人说的来得亲切。
那是一种在细节上的不同，这种不经意间显露的细节总是让秦昇觉得自己与外界格格不入。
不过现在他的这种焦虑消失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和周围人其实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他的内心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喜悦。
他想要将这种喜悦分享出去，思来想去却想不到可以倾诉给什么人。
不知不觉间，秦昇来到了一处石亭子附近，旁边就是一个小广场，可以看到村子里的看老人和小孩各得其乐。
于是秦昇干脆在亭子里坐下，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
在秦昇儿时的记忆里，似乎从未有过和家人在外边游玩的经历，自己从小到大活动的地方都是在学校还有小小的家里。
他很羡慕这些能被带到外面玩耍的孩子，这种自由自在的快乐对秦昇来说就如同一场梦一样。
天上的云彩变换着形状，从奔腾的马群变成破浪的巨轮，再从巨轮变成蝴蝶的翅膀，最后被夕阳染上淡淡的红色。
该回家了。
秦昇回到家，母亲早已做好了晚饭，静候着他的归来。
“我回来了。”
“快吃饭吧。”
这顿饭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在临了前，母亲叮嘱了秦昇几句。
“今晚早点睡，明天要开始大扫除了。”
“好。”
……
是夜，秦昇躺在床上，看着有些陌生的天花板，有一些惆怅。
他已经离开太久了，对这片土地只剩下依稀的熟悉感，如果不是这里还有自己幼苗记忆里的老房子以及熟悉的口音，秦昇都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这里走出去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的床上，秦昇反而更加的安心，没一会就陷入了梦乡。
……
“我要回去见奶奶！”
四岁的秦昇在新家中对着母亲哭闹着，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不是答应过奶奶到城里也要做个乖孩子吗？”
“我不管，我要见奶奶！”
“你先吃饭，妈妈明天去把奶奶给你接过来好不好。”
“我不要，这几天你都是这么说的，我要回去见奶奶。
“呜呜呜——”
见母亲迟迟不答应，年幼的秦昇开始哭了起来。
看着以前的自己因为不适应新家的生活而哭闹，秦昇依旧是一脸平静，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自己如果不是做梦都不会再想起。
那个时候，为了安顿下来，父母亲都在很努力地工作，母亲为了能够照顾到年幼的孩子，干脆就在家里工作。
所以秦昇自然是不会在意接下来母亲对自己的一顿毒打，依旧像一个过客一样翻阅着自己的记忆。
……
花城，云朵面包坊
此刻秦珞正无聊地坐在收银台后面，有一些生无可恋。
按理说他应该要下班了，可是老哥已经回老家了，也没听他和老板娘提起过自己应该和谁交接。
所以他只能接着在面包店里待着，期待接班的人早一点过来。
只是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似曾相识啊……
不会吧。
秦珞自然不是一个等死的主，他直接就在微信里给云朵来了一波消息轰炸。
他不敢给秦昇发消息，这是真的会挨打。
云朵那边好像是没有意料到秦珞一下子会给她发那么多消息，看都不想看，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打过来。
“喂。”秦珞接通了语音。
“有什么事吗？非工作时间给我发消息。”云朵有些不耐烦。
“你不看的消息吗？”
“九十九加，我懒得看，有屁快放！”
“我走了店里就没人了……”秦珞有些无奈。
“不是还有你哥吗？”
“他回老家了啊，就早上。”
“他不是21号回家吗？”云朵很奇怪。
“今天21号啊。”
“今天21号啦？”
“今天21号了。”
“你等我回去，马上到。”留下这句话以后云朵就挂断了电话。
秦珞以为这个等只需要等那么一小会就可以了，结果他一直等到了下午六点。
云朵推开店门的时候，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怨气锁定了。
只见秦珞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满脸幽怨地趴在收银机边上。
“老板，你说的马上到就是指五个小时是吗？”
“这次是一个意外，下不为例。”云朵很是尴尬，双手合十向秦珞保证道。
“下不为例！”秦珞现在只想下班，也不和老板多计较，双手按住玻璃台面就要起身。
只听“啪”的一声，随着秦珞起身，他右手按着的那块玻璃台面应声而碎。
鲜血从秦珞手腕上流下来，在柜台里染出一抹红色。
秦珞抬起自己的手，仿佛被划开的皮肤不是自己的一样，有些茫然，随后皮肤被划破的痛楚从右手鱼际上传来，他才反应过来这只手是自己的。
过来查看情况的云朵抓住秦珞的手腕，检查着有没有玻璃碎片残留——所幸只是划开了大概一毫米多的皮肤，简单消个毒就可以了。
等到云朵把家里的碘伏翻出来的时候，秦珞的手都不流血了。
“你可真是可以啊，直接按爆了我的台子。”左手抓起秦珞受伤的右手，云朵一边看着一边说道。
“这是意外，我也不知道这块玻璃它说碎掉就碎掉啊。”秦珞有些不好意思。
“你知道换一块玻璃多少钱吗？你就给我整坏了。”云朵右手单手拧开碘伏的瓶盖，随手抽出一根蘸了蘸就往秦珞伤口上抹了上去。
秦珞以为会很痛，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结果手上只有凉丝丝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传来。
“你就这么怕痛吗？”仔细地给秦珞的伤口消了消毒，随后云朵给他贴上了一个创可贴。
“说得你不怕痛一样。”
“好了，可以谈一谈怎么赔我这块玻璃了，”云朵松开秦珞的手，摊开右手手掌一脸认真的和秦珞讨起来赔偿，“付钱还是扣工资？”
“你真的是个奸商啊！”秦珞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这是工伤！”
“哈哈哈！”
云朵一下子就憋不住笑了起来，她左手捂着脸，右手指着秦珞，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秦珞知道自己被耍了，一下子就蔫了下来。
“对了，你怎么不和你哥一起回去啊？”云朵忽然问起了秦珞为什么不回老家的事。
“哪里有什么可以去的，都是一些脾气古怪的人，除了秦昇这个听他们话的比较受宠以外，我家里其他孩子都不受待见。”
“真的吗？”云朵有些奇怪，“我怎么觉得秦昇这种脾气古怪的才不受人待见？”
“说多了都是泪啊！家里有一个学习成绩好的孩子，真的让人多遭了一堆长辈的白眼呐！”
“这么夸张？”云朵有些不敢相信。
“其实主要是秦昇以前又听话学习又好，所以我们这些爱玩的整天活在他的阴影之下。”秦珞装不下去了，看着云朵的眼睛，他总有一种想要说实话的感觉。
“那你之前还把秦昇说得那么皮？”云朵对于秦珞自相矛盾的话开始感到疑惑，“还透露了他那么多黑料。”
“你知道的，好孩子总是需要被人带坏的……”
“二十分钟，你给我把柜台收拾干净，然后打烊上楼给我解释清楚。”
留下这句话，云朵就气冲冲地上了二楼。
看着老板娘的背影，秦珞顿时绝望了。
他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