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只猴子般蹿到郑知南身边。
“这是庭审结束了?”
我在监狱陪叔公喝几杯酒地功夫,李公公便招供了。
我挺遗憾——
他可是连一丝刑罚都没受,齐二进监狱时,好歹挨过二十杖杀威棒,据李公公交代,他是给长安下了毒,可长安的卖契捏在南风馆掌柜手里,在这个朝代,只听过老鸨龟公和拐子被罚,嫖客出了钱,怎么玩都不过份,再说,又没闹出人命。
李公公拒绝交出解药。
借口说:“时日太长,解药找不到了。”
我沉吟片刻,冷笑:
“他不过是想以此为筹码,跟我们谈一谈。”
因为有孤女做人证,顺藤摸瓜牵连出齐家暗杀了十几年前,真正的证人,是孤女的大伯,这俩兄弟也是孪生,孤女的爹收了钱,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郑御史咬下台。
李公公贪污的那笔银子,已经被齐家洗得干干净净,成了他傍身养老的豪宅。
郑知南面色颇为沉重:
“那阉人,被带下堂时说了一句话。”
我好奇心被勾起:
“说了什么?能让你脸色这么臭。”
郑知南眉锋紧蹙:
“我死不了,你赢不了。”
郑叔公面色如常,用手撑着身体,醉醺醺地站起来:“他说的不错,齐家背后的水太深,这阉人哪怕玩死再多孩子,贪污再多银子,顶多在监狱里关几年,上头的人还不想让他死。”
“南儿,你拦截得了他送到京城的几封求助信,也不过拖延一些时间。”
“齐家不过是台前傀儡,一旦倒台,许氏想必会扶持新的势力。”
“李公公,不过是上头人用得趁手的一条狗。”
我嘴角弯出一丝冷意:
如果朝廷刑法无法给百姓公正,那私仇,也算一种正义吧。
眼下,我先把那股子歹毒念头狠狠按下去。
……。
从监狱出来后,孙姨见我和郑知南手挽手出来,一副“没眼看,真的没眼看”的表情,抬手想一把薅过我,拎着我的耳朵教训,让我别步我娘的后尘。
我娘是恋爱脑晚期。
我像一条鱼,滑不溜丢就从孙姨身边逃了,反正案情最新进展,郑知南全告诉我了。
只是,某个晚上我忽然良心隐隐作痛,念及我对孙姨两口子的态度。
颇有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势力脸。
我可真该死呀。
该死的我,还是屁颠颠跟着郑知南逃到茶馆雅间躲清闲,把孙姨丢脑后。
……。
“郑知南,我们私奔吧。”
我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忽然就蹦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一时间,让好不容易找机会坐下喝口茶的郑知南,呛得不行。
他终于抽空,敲我一记脑门。
“娉则为妻,奔则妾。从小教你的话,你就着饭吃了?”
我满心惆怅,唉声叹气。
郑知南哪里清楚我的苦衷。
孙姨不松口,我娘不会答应把我嫁给郑知南,我爹更不会让郑知南这只腹黑狐狸,成为我的助力,这跟把孙猴子看守蟠桃园,有何区别?
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具有法律效应的。
“要不?”
我试探性开口:
“我们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怎么跟爹爹娘亲交代,就是我未来孩子该考虑的问题了。”
郑知南黑着一张脸,霍地起身,准备踢门而出。
我忙一把拉住他:
“你去哪?”
郑知南冷艳高贵地丢下五个字:
“打断他的腿。”
“谁?”
我忽然就反应过来:
“你放过陈不闻吧,我也不全是受了他启发。”
郑知南被我死死拖住,语气更冷了:
“他究竟教了你些什么玩意儿呀。”
见一只手拉不住,我两只手一块使劲儿。
本想从身后环住郑知南,抱一抱他的腰。
结果起猛了,一把薅住他脖子,勒得他脖子上青筋暴起。良久,郑知南艰难地憋出两个字:
“松手。”
我承认,我这危险的想法,源自陈不闻推荐的话本子。
最近流传的一种新本子。
“什么风流寡妇抱娃走,王爷遗腹子,睡完摄政王揣娃逃了,等等。”
最近,赵二姐姐憋在家里养伤,靠这些话本子打发时间,我跟着瞧了几眼,别说。
我特期待下章。
郑知南被我的脑回路,噎住了。
他郑重承诺:“我会十里红妆,迎娶你进门,凤冠霞帔,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缺。”
闻言。
我笑得像揣着金元宝似的
许是我笑得太过得意,过了头。
就像当初收到了郑伯母的手镯时一模一样。
嘴角咧得老开。
结果。
郑知南意识到,我又诈他,一时竟也无奈极了。
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磨磨蹭蹭,从他背后蹭到身前,紧紧环住他的腰,别说,真得很细。
话本子里说——
真正的好身材,都是宽肩窄腹。
公狗腰,螳螂臂。
完了,我思想不干净了,正在我想入非非时,郑知南身体僵住,我察觉到他不对劲,随着他的视线朝窗口望去。
热热闹闹的大街上,忽然围了一堆人看热闹,有几个小孩想挤进去,却被大人拉走。
我和郑知南在二楼,却瞧得清清楚楚。
齐家,整整齐齐,下饺子一般被捕了。
官差押着齐家人,穿街过市,为首的是齐老太君,齐二嫂,还有齐小三,全部戴着镣铐,被衙役押着。
齐二嫂倒没有反抗,只是乖觉地跟在老太君身后。
忽然,一道视线,幽幽落在我身上。
不知怎的,戴着镣铐的齐小三忽然抬头,目光落到了我跟郑知南身上。
重铐在身的齐小三,被押出来时,穿着雍容华贵的玄色衣裳,每一根头发丝都被精心打理过,仿佛要赴一场踏青会。
齐小三扬眉冲我一笑,那道笑容分明和从前一样,肆意风流,可神情却比哭更难看。
经过窗口时,齐小三步伐变慢了些,似乎想仔仔细细,从这个窗口瞧清楚我一点,目光触及到我的手,紧紧箍着郑知南的胳膊时,他笑容僵了一僵,眼里亮了的光,又黯淡下去。
见他拖慢了脚步,衙役一把推搡他:
“快走。”
我幽幽叹了口气:
齐家这艘船,终究是要沉了。
不对:
“齐老大呢?”
齐家真正的掌舵人,并非齐老太君和从不露面的齐老爷,而是阴险狡诈的齐老大。
齐老大和她妻子,都不见了?
等我傍晚回衙门时,孙姨终于眼疾手快,一把逮住了我。
就跟那些年,我成宿夜不归宿被我爹娘当场抓包一样,我笑得狗腿极了,赶紧给孙姨斟茶认错,孙姨也没心思责怪我了。
她神情肃穆,一字一句道:
“齐老大夫妻,逃了,带着账本,逃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