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辉带着铁阁赶着马车来接朱瞻基,准备把他塞进马车偷偷拉回家里,然后用仪仗送回宫。
这样便可谎称夜宿赵国公府。
这对朱瞻基来说也不算离谱,他曾半夜骑马去杨士奇府上,然后老杨以为有什么大事,赶忙从被窝里爬起来迎驾。
结果啥事没有,朱瞻基就是好玩。
哪知朱瞻基拉着陶訫一起登上了马车,并对赵辉道:“你去给我娘子赎身。”
赵辉一脸为难,皇帝嫖妓不算啥,历朝历代都有皇帝跑到勾栏深入妇女工作的,但是你要把妓女带回宫那就乐子大了。
赵辉只好把朱瞻基拉到僻静处,“陛下不可啊,你把她带回去,太后皇后肯定都不答应啊,而且群臣不得炸了锅?这可比臣娶平妻严重多啦。”
朱瞻基:“我没说带回宫啊,送你家去。”
赵辉顿时无语,“陛下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你赵辉名声在外,多收个妓女入府算得了什么?”
这时陶母呼天抢地的出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叫。
“我的心肝呐,你这么一走,让娘怎么办呀,怎么办呀?”
“为娘这十几年来,把你养大,不容易啊,不容易。”
朱瞻基奇道:“她为什么每句话都要重复两遍?”
赵辉道:“你不懂,在妓院,这是一种文体,重复的表达,可以抒发心中的悲愤和凄凉。”
朱瞻基上前,劝慰道:“妈妈(这里不是娘的意思,谁都可以叫老鸨妈妈),我再给你三百两,为你女儿赎身,你女儿跟了我,那至少是衣食无忧,脱离苦海了。”
陶母瞬间止住泪,试探道:“三百两?那怎么行,五百两!”
本想着留点余地,让朱瞻基砍砍价,大概四百两就差不多了。
朱瞻基豪爽道:“五百两就五百两。”
随即走到赵辉边上,低声道:“赵兄弟,付钱!”
赵辉瞪圆了眼睛:“怎么又是我付钱?”
罢了罢了,为兄弟两肋插刀,啊不,是钱包插刀,这钱给了!
赵辉身上也没带这么多银子,便签字画押一会让铁阁送来。
赵辉低声对朱瞻基道:“詹兄,我一年俸禄都没有五百两。”
赵辉一品大员,一年才1044石俸禄,折算一下,按初春粮价最高时算,也不过二百多两银子。
朱瞻基尴尬笑道:“我有数,我有数,一定补偿你。”
陶母同意,不过她还是不放心,怕遇上骗子把她亲生女儿给拐走了。
赵辉一指铁阁,笑道:“这样吧,我留我管家在这儿,我回家就命人送银子来。”
陶母叱道:“我一堂堂清白人家,要你一个大男人押这儿干啥。”
差点把赵辉给气死。
“行,那爷我在这儿押着,一会让我家仆搬银子来赎我。这总行了吧?”
陶母色眯眯地上下扫了扫赵辉,笑道:“爷留下好,爷留下好。”
这下总算是放行了。
铁阁驾着马车刚要走,丫鬟黛砚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哭道:“小姐,带我一起走呀,我一个人留下来,这日子怎么过?”
黛砚容貌秀丽,没了小姐的照拂,少不得要拿来接客了。
赵辉心说:“得了,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丫鬟也一并当陪嫁得了?”
陶母笑道:“要也可以,二十两。”
赵辉眉头皱了起来,这老鸨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怎么不把陶訫衣服裤子鞋子都扒下来单独计价呢?
“妈妈,这就不厚道了,你女儿赎身钱五百两,算上梳笼钱总计七百两,你就是问遍大江南北,不论是秦淮的还是姑苏的,都没有这个价的。你女儿孤身一人嫁入豪门,没有个丫鬟陪着,谁来帮衬她?被大妇欺负了,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陶母嘴唇抖了抖,终于心软,答应了。
黛砚破涕为笑,生怕陶母后悔,一溜烟钻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后,陶母才突然一拍大腿,用手帕抹起了眼泪,“坏了,我忘记问我那女婿家住何处了。”
赵辉嗤笑道:“有银子就行了。”
陶母忽然醒悟过来,“这位爷,您住哪儿?”
赵辉示意老鸨耳朵凑过来,“城北教忠坊。”
“哪一家啊?”
“别问,问就是吓死你。”赵辉笑道。
“那那那,我女儿都卖你了,还不让我知道我女儿去哪儿了么?”
赵辉嗤笑:“你要是为女儿好,如何能让女儿做这个?你最好别知道你女儿去哪儿了,知道了,对你对你女儿都没好处,反而会大大的不妙!”
马车上,朱瞻基掀开帘子对铁阁道:“一会送小娘子到你们爷府上。”
铁阁“啊”了一声,见朱瞻基瞪了他一眼,连忙把嘴闭上,忙道是。
朱瞻基又好言安慰陶訫,怕家里大妇不答应,先将他安置在好友府中,一定时常来看她。
陶訫哭哭啼啼地不忍分离,朱瞻基又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接进皇宫里去吧?现在可是明初,还没有正德那么离谱。
马车直接从赵府后门入府,朱瞻基径自去前院,打着皇帝的仪仗回宫,这样便有借口说夜宿赵国公府。
铁阁则将陶訫安置在了一座单独的小跨院中,并拨了四个老妈子、两个厨娘照应起居。
哪知道刚刚安顿好,朱瑛便带着丫鬟杀到,以为又是赵辉带回来的女子,堵在院门口,要好好审问下铁阁。
铁阁忙过来见礼,谄笑道:“少夫人别误会,这不是少爷的女人。”
忙把事情给解释了一通,朱瑛更气愤了,“相公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居然带……去那种地方。”
又问:“公主知不知道?”
铁阁忙道:“公主还不知。”
“你得空去知会公主一声。”朱瑛道。
铁阁又谄笑道:“少爷说了,陶娘子的吃穿用度,统统比照夫人。”
“知道了,”朱瑛没好气道。
朱瑛嫁过来几个月,已经进入角色,平常公主偶尔过来,家里当家、一应操持还是她在管。
“家里女人已经够多了,这下好了,又来一尊大佛,家里再大的家底也不够吃啊。”
陶訫眼睛不好,耳朵却灵得很,这时由黛砚扶着,给朱瑛行礼。
“还未请教,这是赵郎君府上,您一定是赵夫人吧?”
朱瑛这才发现陶訫是个盲人,又见她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不由得起了爱怜之心。
上前抚慰道:“正是。我应该长你几岁,你便叫我姐姐好了。妹妹便安心在这里住着,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陶訫又款款给朱瑛行了个礼,“敢问姐姐,我家詹郎君是做什么营生的,他说他很忙很忙,脱不开身,要五日后才能来见我。我问他,他又推托不说。”
朱瑛心中一阵哀叹,“又是个苦命人,真是罪过。”
心说还是先不告诉她实情的好,免得生出许多事来,连累了相公。
便撒谎道:“你家郎君是经商的,别说三五日,若是出去做生意,一年半载不在京师也是说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