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在静谧的病房里疯狂回荡,一声紧接着一声,急促得如同密集的鼓点,催得人心慌意乱。
又仿若午夜索命的厉鬼尖啸,每一下都直直刺进李云霞的耳膜,震得她的心脏险些停跳。
曾经,这铃声是她最喜欢的歌曲,每次悠悠响起时,总能让她心头一暖。
可如今,它却瞬间化身为恶魔的咆哮,将恐惧如冰冷的毒液般,一股脑地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李云霞的面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滚而落,顺着脸颊滑落,溅湿了衣领。
她的双眼惊恐地圆睁着,眼眸中满是慌乱与无助,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那闪烁的来电显示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
她的右手像是被附上了千斤重担,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来,手指颤抖着伸向手机,却又在即将触碰到挂断键的瞬间,无力地垂下。
如此反复,内心的挣扎清晰可见。
她想去按下那个小小的按钮,让这恼人的声音停止,手指却像被冻在了冰窖里,不听使唤。
想要一狠心直接关机,从此断绝这恐惧的源头,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拉扯着她。
她眉头紧锁,额头上的皱纹愈发深刻,像岁月留下的沟壑。
眼神中交织着犹豫、害怕、无奈与绝望,脸颊的肌肉微微抽搐,呈现出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好似被无数细密的蛛丝缠紧,每挣扎一下,就被缠得更紧,难以挣脱。
这时,
陈雪凝听到铃声,手中正摆弄着芭比娃娃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瞬间盈满了好奇,脆生生地问道:“妈妈,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呀?是姐姐打来的吗?”
李云霞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冲女儿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雪凝,你不要说话,让妈妈静一下好吗。”
陈雪凝乖巧地点点头,迈着小步走到病房的角落,可她的小耳朵依旧高高地支棱着,像只警觉的小兔子。
目光时不时偷瞄妈妈一眼,手中原本爱不释手的娃娃,此刻也没了先前的趣味,被她无意识地捏在手中。
李云霞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手机吸得死死的,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像生锈的齿轮般,缓慢而沉重地滚动,仿佛要咽下满心的愁苦。
她紧咬下唇,牙齿几乎要嵌入唇肉,一丝鲜血渗了出来,在惨白的唇上显得格外刺目。
眉头拧得更紧,脸上的忧愁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眼角的鱼尾纹也愈发明显。
最终,就在她手指快要触碰到挂断键时,电话因超时自动挂断。
李云霞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胸脯剧烈起伏,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脸上瞬间被庆幸填满,眼中闪烁着逃过一劫的光芒。
身子也跟着微微瘫软,靠在了床沿上,右手还下意识地抚上胸口,试图平复狂跳的心。
然而,喘息未定,那催命铃声再度如炸雷般轰然响起。
李云霞浑身一颤,眼中的恐惧如汹涌潮水般再次泛滥,密密麻麻地爬满眼眸,瞳孔急剧收缩。
几经挣扎,她苦着脸,手指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点下接通。
“云霞,是你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极其虚弱、悲惨的声音,仿若从无尽黑暗的深渊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的绝望呻吟。
那声音沙哑暗沉,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带着重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拖着长长的尾音,微弱地颤抖着,透着无尽凄惨。
仿佛是寒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任谁听了都忍不住揪心。
李云霞面色一变,嘴唇瞬间抿成一条细线,牙齿用力咬住,腮帮子鼓起,不发一言。
“云霞,我知道是你,你救救我,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那声音带着哭腔,气若游丝,仿佛濒死之人的最后呼喊,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干涩、剧烈的干咳。
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肺腑咳出来,又像是破旧风箱发出的悲鸣,让人毛骨悚然。
李云霞眉头皱得更紧,眉心处几乎要打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质问与愤怒:“你又把钱全输光了?”
“没有,我哪里还有钱赌啊!我把最后的钱用来买了一张来燕京市的车票,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能住在桥洞下……”
伴随着话语,是几声愈发干涩、揪心的干咳,仿佛肺里的空气都被榨干,只余下这令人心碎的声响。
李云霞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那目光里有心疼,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怨念,旋即又被恐惧和无奈替代:“你怎么来燕京了?”
“不来没办法,他们要砍我的手、砍我的脚啊,我只能过来了……”
李云霞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狠狠说道:“你还是去赌了?为什么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你还是不听呢!”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我绝对不敢再去了,你快救救我,就这最后一次吧,求求你了。如果你不救我,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李云霞沉默良久,眼中泪光闪烁,心软与决绝在眸中激烈交锋。
良久,语气却依旧生硬:“我不能救你,我答应了梦瑶不会再理你了。”
说完,她迅速挂断电话,抬手将手机狠狠甩到一旁。
动作带着十足的恨意与决绝,像是扔掉一块烫手山芋,又似要把这无尽的晦气彻底甩开。
她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嘴里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改……”
可没过多久,电话声再次如恶魔咆哮般响起。
陈雪凝忍不住捂住耳朵,小脸皱成一团,眼中满是厌烦与害怕。
响到第二十遍的时候,李云霞终于崩溃,再次接通电话,愤怒嘶吼:“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救你的!!”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片刻后,传来淡淡的哭泣声。
李云霞身子一僵,忍不住沉默。
那哭泣声持续许久,带着浓浓的哀求:“真的这是最后一次了,你救我这一次,我以后保证不会再来烦你们,更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好吗。”
李云霞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沉默片刻后问道:“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吗?”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你救我这一次之后,我以后都不会再来烦你们了。”
李云霞长叹一声,那叹息声里饱含着无奈与疲惫:“说吧,我怎么帮你。”
“给我两百块钱,让我吃一点饭就行,我明天吃饱了饭就去找工作,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赌了。”
李云霞迟疑一下,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衣兜,声音低落:“我只有现金。”
“那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李云霞环顾病房四周,犹豫许久,目光落在病房号上,声音微弱:“我在中心医院。”
“好,好,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挂断。
李云霞盯着手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出缘由。
她缓缓拉开抽屉,翻出两张皱皱巴巴的一百块钱,那钱上还带着些生活的褶皱与污渍。
她紧紧攥在手心,眼神哀伤,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出一朵朵泪花。
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无力地坐在床边。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和陈雪凝担忧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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