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谢的，听闻李主任没及时上岗，程医生外出学习，差点耽误了救人，多亏莳也同志临危不乱，挺身而出，不然，好好一条性命，可就……”
萧樾的声音清润干净，像是夏夜拂来的微风，可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好听了。
莳也绷住唇角，没接话，心头却有些寒意，连脊骨都微微绷直了。
如果说刚刚她还相信萧樾是来慰问受伤新兵的，那现在就可以确定，昨晚梦境中，她碰上的是真正的萧樾，他竟一晚一晚，频频重复着上辈子的悲惨经历与遭遇。
他今天过来，是试探，也是寻衅，就是想从李秀莲身上破局。
如果萧樾是学医的，第一次梦境中经历手术时，就应该知道问题了。
李秀莲不无辜，不管她是受人指使，还是为了当年的事报复，萧樾都是受害者。
这么想着，莳也眼神稍稍怜悯，瞥了萧樾一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
她现在才知道，“听说”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甚至残忍的一个词，她上辈子并不关心萧樾的事，一切都是从旁人口中知道的，可亲眼目睹后，方知发生在萧樾身上的事有多么残酷，放普通人身上怕是早疯了，这辈子萧樾变成神经病，实在不足为奇。
莳也实在不想掺和到这个事情里，眼观鼻鼻观心，充当起了布景板。
另一边，秦珍珍听到萧樾的话，脸色变了变，也咬着嘴唇没敢开口。
已经落座的李秀莲眉头一皱，看向萧樾，冷声道：“萧营长这是在指责我？”
“怎么会？只是随口一句话，李主任怎么放在心上了？”萧樾声音有些无辜。
莳也嘴角一抽，头埋得更低了些，这种装善良的黑莲花，实在不好惹。
她的任务是帮助萧樾解决梦境中的疑惑，必须要加快进度，不然真等触发了60%概率的萧樾的恨意，那就真得不死不休了，她如今就是个孤寡女，正面刚还行，但萧樾擅长背地里干黑事，防不胜防，除非她有把握把人直接弄死。
桌弄完李秀莲，萧樾又看向莳也，轻笑一声，尾音干净温柔：“莳也同志的手术经验丰富，完全有资格当一名医生，留在李主任办公室当个小助手是屈才了。”
莳也眼皮一跳，她就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屁，给她整这出“挑拨离间”。
“萧营长多虑了，李主任已经说了，让我参加军医考核，只要考核通过，就能当一名真正的医生，这毕竟是医务室的分内事，李主任肯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莳也处变不惊，说话间带着薄薄的嗔怪，寡淡的眉眼都生动了几分。
这话倒是让李秀莲神色缓和了几分，她道：“萧营长，既然已经道过谢了，你就先回去吧，每天练兵任务也怪辛苦的，患者的事我们医务室会多上心的。”
萧樾不置可否，狭长的眸子落在莳也身上，半晌才转身离开。
李秀莲看到这一幕，眸子微深，不知在想什么。
*
一天下来，没遇到第二场手术，莳也也乐得轻松，在办公室里躲懒。
下班后，直接跟着李秀莲回去，准备去学学军医考核项目，一路上不少医生都看到了莳也，热络地打着招呼，眼神里多是好奇与善意，莳也笑脸迎人，逢人就是三分笑，倒是获得了和在知青宿舍全然不同的待遇，也奠定了未来工作的轻松愉快。
“你倒是招人喜欢。”李秀莲看着莳也和同事相处愉快，也笑了笑。
莳也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吹捧道：“都是沾了秀莲姨的光。”
人都喜欢听好听的，如今李秀莲是她的顶头上司，自是要拍马屁，这事她熟。
不过，离开医务室后，看到等在门口的萧樾，莳也脸上笑意骤然敛去，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就知道，经过昨晚的梦境后，萧樾是彻底盯上她了。
李秀莲脸色也不好看，拉着莳也就准备错开萧樾，甚至不想搭话。
“李主任。”萧樾声音干净，带着些许低笑：“走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人，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想请莳也同志去食堂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飓风营的同志们都很感激莳也同志，专程让我过来的，李主任应该不会阻挠吧？”
听到这么正义凛然的借口，李秀莲脸色更难看了。
她怎么不知道萧樾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当真是瞧上莳也了？难道他不知道莳也和他们家的渊源？不，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才会算计莳也，萧家人本就心思恶毒！
思及此，李秀莲眼神冷了下来：“萧营长，今天小也要跟着我回去，马上就要军医考核了，不提前学习，万一考核不过，这个责任谁来担？你既然想道谢，那就更不应该阻止小也和我回去，有什么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萧樾一听，不禁莞尔，直接打蛇上棍：“原来是这样，说起来，我和云策也许久未见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登门拜访一下，李主任最是好客，当初在大院时，我就时常去找云策玩耍，那时，李主任总会给我塞糖吃，真是怀念啊。”
听到这些忆往昔的话，李秀莲脸色变了又变，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
莳也偷瞄了一眼两人，萧樾的话算不上针对，但也绝对不怀好意。
所以，云策，周云策，就是她那个便宜未婚夫？萧樾竟和他还是旧时好友？
李秀莲回头看向莳也，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小也，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换班，我得留在医务室值班，你先回宿舍吧，明天再跟我回去学习，待会我让人把考核书给你送过去，你多看看，里头还有云策那时候考试标注的重点。”
莳也还能说什么？萧樾这一番攻心计还是生效了，搅黄了她的学习课程。
“好，谢谢秀莲姨，你多注意身体。”莳也关心了两句，就看李秀莲匆匆折回医务室了，脚步都没停顿一下，看她佝偻的背影，应是被勾起了下放前在燕都的生活。
目送李秀莲离开，莳也回头看向萧樾，叹了口气，假假道：“萧营长，请客就不用了，依咱们俩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牵扯过多，容易造成更大的舆论风波，于你于我都不好，再传下去，保不齐政委都要找你讨论风纪问题了。”
萧樾直直盯着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上前两步，微微躬身，颀长的身影在黄昏照耀下，对着莳也打下一道阴影，他好听的嗓音顺着寒风，透心的凉。
“莳也，昨晚是你，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