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枭垚没有去找顾千俞。
宣王府这几日在给苏凛办丧事,端慧郡主给自己的兄长守丧,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但是荣安伯府和宣王府半年之内必然不可能结亲。
不过福山县主已经传了消息给沈枭垚,顾千俞去宣王府吊唁了,他还单独见了端慧郡主。
事到如今,沈枭垚已经想得十分明白了。
无论前世的顾千俞还是今生的顾千俞,都不是在对她和青雀好,他是在对汝阳公主好。
前世她还没有出现时,顾千俞的确有些倾心端慧郡主的样子,她横空出现,顾千俞开始围着她转,可是她一心把顾千俞当做表哥,没有一丝一毫男女之情。
后来她与秦渊有了男女之情,顾千俞知道后的表现十分古怪,他十分憎恶痛恨秦渊的样子,不过因为后来变故太大,他便一直没有娶妻,对她与秦渊的关系也时而宽容接受时而口出恶言。
但当时她一直以为顾千俞是对自己这个妹妹比较看重。
现在看来自然不是。
今生的顾千俞自然也像前世一样,先是倾心端慧郡主,然后便是青雀出现,顾千俞自然不知道青雀是假的,他把青雀当成了真的公主,对她好,使得青雀对他生出情意。
可惜最后他发现青雀是假的,而且已经在被发现的边缘摇摇欲坠,现在甚至出了谋害皇后的事情直接废了。
所以他又掉头去找端慧郡主。
沈枭垚现在甚至不敢排除,是不是他发现了青雀是假的,想除掉青雀这个假货,为了顺理成章地回头娶端慧。
沈枭垚将杯子紧紧握在手里,恨不得直接握碎。
顾千俞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娶苏家的女儿呢?
他不打和静的主意,想来一个是因为和静年纪还略小一点,另一个便是和静与徐家和雍王的关系都很好。
只有汝阳公主,嫡长公主,又是他的表妹。
端慧郡主呢?宣王和皇帝一母所生,端慧郡主是他唯一的嫡女,是汝阳公主名正言顺的堂妹。
沈枭垚已经不想再去想前世了,她每想起来一件事就觉得可笑,前世顾千俞为什么不阻止自己和秦渊在一起的原因也呼之欲出了。
因为他发现汝阳公主是个疯子,她教唆秦渊谋害太子,残害雍王,甚至她自己还杀了和静公主。
她做的这一切对顾千俞来说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就那个渔翁。
顾千俞早已有不臣之心!
沈枭垚并不恨他生出狼子野心,可是现在青雀被顾千俞利用了,她不能这样放过顾千俞。
况且她现在很想知道,苏凛的死跟顾千俞有没有关系。
她前世杀姊妹杀兄弟,是个彻头彻尾毫无亲情良心的恶人。
可苏凛不一样!
她四五岁的时候时常骑在苏凛的脖子上,叫苏凛带她冲出秦王府去,到街上去玩。
苏凛很疼她,她五岁启蒙,是苏凛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
秦王府的侍女们也许早就忘了,苏珏根本就不知道,或许连苏凛自己可能也忘记了。
可沈枭垚还记得。
沈枭垚正在屋里,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沈姑娘!沈姑娘可在?”
沈枭垚站起了身还没抬脚,外面窦嬷嬷就带了两个宫女闯了进来。
外面一片严寒,可窦嬷嬷跑得双颊泛红,气喘吁吁,一见沈枭垚便道:“姑娘,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快!快跟奴婢走!”
沈枭垚也跟着一惊,她径直往门外走,口中干脆道:“娘娘在哪?出了什么事?”
窦嬷嬷看她往凤仪宫主殿去,一边跟上沈枭垚的步伐一边道:“娘娘不在宫里,在乾清宫!”
沈枭垚的脚步猛地站住回头看向窦嬷嬷。
乾清宫是皇帝平常批阅奏章,接见臣工和召集军机大臣的地方,皇后怎么会去那?
窦嬷嬷一边给她引路一边道:“乾清宫出了事,皇后娘娘原本就抱恙,但是因乾清宫的事情太大,娘娘便带病去劝阻,冷风里头站了小半个时候,突然昏厥了过去!”
皇帝当即召了太医,可皇后娘娘的药最近都是沈枭垚在料理,她自然不敢出口顶撞皇帝,便跑出来传沈枭垚过去。
窦嬷嬷没有说皇后为什么在冷风里战了那么久,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是乾清宫是个什么地方,联想朝中的大事,定是因为崇州的事情。
沈枭垚脚步比窦嬷嬷还要快,到了乾清宫时,杨皇后已经被宫女们搀扶着移到东暖阁里去了。
可是沈枭垚进来时却看见赵琼芳的父亲都御史赵濂和秦渊的祖父秦阁老,另外还有两位内阁学士,四个人,在乾清宫的院子里跪着。
宫里的太医已经给皇后看过脉了,也已经喂了药,沈枭垚到这也只是把了把脉,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对窦嬷嬷使了个眼色。
皇后无事,太医刚才已经去回禀过皇帝了,皇帝自然不会再来东暖阁。
窦嬷嬷守着皇后,沈枭垚便走到了外间,出了门是个风口,这会儿寒风吹得像是要撕裂什么。
沈枭垚站在寒风前望着院子里的四个人。
乾清宫主殿的象牙帘子此时没有一丝摆动的意思,皇帝并不想见他们,也不打算采纳他们说的任何话。
沈枭垚站了一会正要转身进里间,象牙帘轻轻一摆,出来的却不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而是一个小太监,出来后轻轻打起帘子,然后一身紫衣官袍,山羊胡须的男子被他请了出来。
沈枭垚瞳孔猛地一缩,杀意腾一下跳了出来。
尚书令费槐!
她和费槐那可是哪怕都死了,到了阎王殿也必须斗个魂飞魄散的仇敌。
她一生遭遇的所有苦难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是秦王府的拥趸,无论是以苏兰惜代替苏珏吸引敌人的视线,还是嫁公主束缚郑冲,都是他献的计。
沈枭垚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一脸笑意的走向秦阁老和赵濂。
这一刻,他是胜者,秦阁老和赵濂都是败者。
也许是沈枭垚的视线杀意太重,隔着乾清宫空阔的院子,隔着冬日凛冽的飓风,费槐顿了一下偏头看向东暖阁门口站着的人。
一个雪青色衣衫的女子,羽眉厉眼,像是盯着一个猎物一样盯着他。
他皱了皱眉,不等身边的小太监俯身过来问他,那女子扬唇笑了。
是一个冷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