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驰挑眉,原以为她会哭唧唧说抱歉,求他谅解自己不得已放弃他的苦衷。
但似乎是自己小看她了。
一个在缅甸偷渡船上,面对五十名悍匪都能从容不迫的女孩,他凭什么认为她只是来探望自己。
“邢浩是这次杀人案唯一的目击证人,但由于钝器击打伤造成急性硬膜外血肿,经手术切除了肿块,但左脑颞叶有挫伤,引发定向认知障碍。”
介绍完病人基本情况,顿了下,许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夏学长,你有治疗脸盲症的办法吗?”
夏驰抿了抿唇:“以现有医学技术脸盲症目前只能进行功能训练,而无法完全治愈。”
顿了下,想叫她放弃,转而冷声道,“许在你走。我的事我的生死不用你负责。”
许在像是在听,但她的脑子飞速在转,压根不在意他在说什么,嘴里咬着指甲,喃喃自语:“……应该还有办法,一定会有的……夏学长你说能不能借助精神科的治疗手段,帮他恢复那一段的记忆。
邢助理只是无法实时辨清人脸,但可以调取他大脑曾经的记忆成像,由画像师画出凶手的肖像。”
看她那么执着,夏驰无语地摇摇头,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俯身将她圈在自己的两臂之间,手掌撑着审讯桌,抬眸看向玻璃后的人,对许在咬耳说道:“的确有办法,但对病人伤害太大,而且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什么办法?”许在侧过头,两人的唇近在咫尺。
夏驰瞳孔一缩,撑在桌面的手缓缓蜷起。
隔壁屋,刑警队长目光不经意扫过,身边苍松翠柏般矜贵男人,被他的眼神着实吓了一跳。
银白色的灯光下,黑色碎发压住的眼眉凝着玻璃后,就像看个死人,冷到让人发颤。
“五分钟到了吗?”
他的声音几乎冷到骨子里。
刑警队长颤着嘴唇:“还有一分钟……”
刚说完,对上他转来的目光,意识到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在问有多少时间。
“到了到了,我去捞人。”
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得到答案许在并不在意多这一分钟或是少这一分钟。
快走到门口时,夏驰突然叫住她:“在在。”
许在回头。
四目相对,等待他下文。
“你拿什么换的这五分钟?”
许在眸光一滞。
没想到他会那么快联想到,但她没有回答。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学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望着她飘逸的发梢消失在视线之外,夏驰的心脏紧的发疼。
陆斯衡等在车里。
上车后,许在自己坦白:“斯衡哥,我见夏学长就是想问他,脸盲症有没有治愈的办法?”
欲盖弥彰。
打着方向盘的陆斯衡用鼻腔哼哼:“那有没有呢?”
“有。”许在斩钉截铁地回道。
陆斯衡侧头看她:“什么办法?”
“行。”
“不行!”
听她说完方案,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意见响起。
说行的是邢浩,说不行的是陆斯衡。
正在给哥哥喂粥的邢悦,视线在哥哥和主人叔叔间来回转,最后落在漂亮姐姐身上,不懂就问:“很危险吗?”
许在抿了抿唇,不骗小朋友:“情景再现这种精神治疗手段,掌握不好刺激程度,有可能造成被实施者精神崩溃。”
她说的太专业,陆斯衡没好气地白眼道:“就是成了疯子。”
“啊?!”邢悦不是小小孩,半大不小的年纪早早懂了许多。
她看向哥哥,兄妹俩确认眼神。
邢浩憨憨笑着,不以为意:“如果这能帮到许小姐,我愿意一试。毕竟我们兄妹俩的命都是陆院给的。”
邢浩与邢悦的父母在十年前的一场车祸中身亡。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邢浩和一岁的妹妹被送去福利院。
他年龄太大没有人会收养他,而他也不愿与妹妹分开,因此带着邢悦从福利院逃了出来独自抚养她。
最苦的时候,四十度的天邢浩在工地里搬水泥包。
一包水泥五十公斤,他也不过五十五公斤的体重。
一次要扛起两袋,才能勉勉强强完成包工头交代的任务,赚上五百块钱。
别人嫌活重钱少,他却为能有这么个“高薪”乐上一整天。
直到在陆氏集团下的建设工地干活,被遇见了暑期从国外回来的陆斯衡看见,他的人生才看到希望。
“既然是我给的,你还她干什么?”
人家只是打工又不是卖身,而且又是为了情敌。
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
一转头,许在已经扑到邢浩床边,信誓旦旦保证道:“邢助理你放心,要是你疯了,斯衡哥会让你住最豪华的精神病院,给你请最好的精神科专家,保证你下半辈子无忧无虑。”
陆斯衡:“……”
“许在,胡闹!”
陆斯衡上前一把她拽起,又听她说:“邢助理,你要是疯了,我嫁给你照顾你一辈子。”
陆斯衡:“……”
邢浩:“……”
清澈中透着愚蠢的目光,缓缓从震惊中转向男人。
虽然此刻陆斯衡的脸在他眼里是打了马赛克,但那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晃着他被纱布包了大半个的脑袋,张口结舌解释道:“陆、陆院……我没、没和……许许许小姐有私情。您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陆斯衡低头看着赖在床边的女孩,和百般狡辩的男人。
眼皮跳了又跳。
她是知道怎么逼他的,陆斯衡咬牙道:“等他身体恢复了再说。”
听他终于松口,许在长长吁一口气。
当晚回到陆家别墅。
许在端着茶水,站在门外,书房暖黄色的光线洒在她的脚面。
“斯衡,你宠妹妹不是这么宠的。”
“最近你做事怎么变得那么没分寸?”
“……”
这次她与夏驰五分钟的会面,让陆斯衡被刘清麦在书房训斥了整整两小时。
当男人一脸严肃地走出来见到她时,站在她身旁,微微压低一侧肩头,温热的气息掠过她的耳畔,比起他的脸色,低沉缱绻的嗓音更令许在心底发怵。
“我替你挡刀,在在你不能再食言了。”
……
两周后,在市局局长签署正式逮捕令前,迎来一份至关重要的证据。
许在坐在陆斯衡的车上,看着律师拿着邢浩的证词和病情鉴定证明,走进市局大门。
陆斯衡用下巴点着律师背影消失的方向,故意问:“不进去等他出来?”
不管她回答进还是不进,男人都不会同意。
她扯了扯唇:“不去了,还有更重要的事。”
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