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兑三依依不舍把电话还给江璟灏。
然后像个小细作一样,趴在沙发旁故作不在意地哼着没有调的歌,耳朵却支棱着想听凌桑要说什么。
“明天是年三十儿,正好我在京安,不知道你们那边方不方便让兑三给我导师拜个年……”
“你导师?”江璟灏微微蹙眉,又很快舒展开来。
动作细微到还没看清他眉间那一道疤,“你这连连的亲戚可真多,又是师兄又是导师的。”
“导师的儿子在国外,过年回不来。
老两口孤零零过年挺可怜,我每年都带兑三给导师和师母拜年,让他们高兴高兴。
希望,哦,就是我导师的儿子,在国外也能安心。
当然,你们明天如果亲戚朋友很多,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好了。”
“又冒出个导师的儿子!”江璟灏莫名升起无名火。
烦不烦啊?七拐八拐都是你向着这个男人,又向着那个男人!
这些年怎么看,你都挺风生水起啊!
他还想继续输出,余光扫到兑三。
这孩子半趴半坐在一旁装蒜,他扭头盯着儿子警告不要偷听。
兑三倒不怵,见状也回瞪。
那意思好像在说,我都听到了,我妈妈的请求,你有本事拒绝试试。
“嗯,明天就我们四个人。”江璟灏满不情愿地回答。
“那意思是可以?”凌桑声音变得惊喜起来。
“不过要拜年之前先给我发信息确认时间,不能突然就打来视频电话。”
“当然,当然。”
确认好后,江璟灏在兑三欲言又止的阻拦下挂断电话。
“我还想再聊一会儿……”小兑三看着已经回到桌面的手机屏幕,依依不舍。
“我们才说了没几分钟。”
“你们晚上要说一夜,哪有那么多话,我要用手机了。”
“你公司都放假了,还忙什么忙!放假找员工做事会被诅咒的。”
“小朋友一直玩手机会得网瘾,戒网瘾要被电,你想被电吗?”
江璟灏不想还手机给儿子,故意吓唬他。
因为他在凌桑面前又让步了,这让他很不爽。
不是因为让步的决定让他不爽。
而是他明明完全听得出凌桑话里的茶味儿,听得出她装可怜。
但在儿子的监视之下根本不敢发作,只能假装没听出来。
凌桑的段位太低,此刻她一定正洋洋得意成功拿捏了江璟灏。
就是预判到凌桑的这种心态,让他不爽。
就好比你买豆渣不是正宗康县出的,但还是买了。
不是因为不懂,而是你愿意退而求其次,不那么正宗也没关系。
但老板一定洋洋得意他成功骗到了不懂食材的你。
不爽的点在于被自作聪明的人误解;
在于她原本可以跟自己更坦白一些,却因为担心失败不得不编排诡计。
江璟灏刚刚真的很想直截了当告诉她,这招用在别的男人身上根本就不奏效。
现在没人信这种小白花的烂招了。
但儿子还小,没必要听成年人世界的三俗词汇。
确实,凌桑其实就是因为没告诉导师自己和孩子现在的情况。
才想着一切照旧,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他们也不会多心。
“奶奶——”洪亮又干脆的童音应声响起,打断江璟灏思绪。
“诶!大孙子啊!”在二楼收拾房间的江妈妈立马回应。
这愉悦的嗓门,比跟老姐妹们旅游时吵吵闹闹还有震慑力。
急匆匆下楼查看,“怎么了,怎么了?”
“他说要电我。”
“我什么……我没有,妈,他瞎说,我怎么可能……”
“啪!”江妈妈用后背一巴掌截断了江璟灏的狡辩。
本就空旷的客厅更加剧了这一巴掌的分贝,兑三都吓得失语了。
江璟灏见状,来不及喊痛,赶紧一把把兑三抱进怀里:
“没事没事,奶奶打得一点都不疼,别害怕。”
说着转身埋怨起母亲来:
“妈,跟你说很多次了,他胆子小,经不起这么吓唬。”
江妈妈也慌了,本来是闹着玩,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赶紧摸着兑三的头道歉:“奶奶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兑三别害怕。”
见兑三没什么反应,也不说话,江妈妈心里没底地问儿子:
“他不会觉得我是电视里那种恶婆婆吧?名门世家里狠毒作妖的老太太……”
“我没看过这种电视。”兑三突然开口道。
“噗……”听儿子这么说,江璟灏就知道他没被那一巴掌吓到。
只是被奶奶夸张的行为搞得有些愣怔。
他直起身子,双手稍稍用力地“啪啪”鼓掌两次,声音一样高亢。
然后给儿子解释道:
“ 在室内说话,声音传到墙壁上反射回来,时间差太短。
我们人类不能分辨出回声与原声,听到的其实是回声与原声的混合,所以才很吵。”
“还有,因为你们家太大太空,缺少足够吸音的东西。”兑三补充道。
“嗯。爷爷坐着轮椅,东西太多他活动不太方便,所以辛苦兑三慢慢适应吧。”
“哎哟,我大孙子真是太聪明了,比爸爸聪明。爸爸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懂什么‘西音’‘东音’的。”
江妈妈松了口气,对这个大孙子是越看越喜欢。
“小江总……”
“嗯?”
“我悄悄跟你说句话。”兑三曲了几下手掌,示意江璟灏低头靠近自己嘴巴。
江璟灏照做,“你这样,跟凌桑越来越像了……”
江璟灏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震。
他抬起头,目光与兑三相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颤动。
倏地移开视线逃避,嘴里满是不在乎和嫌弃:
“你在说什么东西?哪有这么比的?
这只能说明……说明,说明我带你带得越来越好,跟她什么相干?
跟我学她似的,我没有。”
兑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好像完全无视了他的反驳。
“不是,兑三,你这么想太,太幼稚了。
教育它就是一个模子,你懂吗?只要上手了,都是一样的。
什么像不像,你这么想很幼稚,很片面,知道吗?”
江璟灏有些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想解释,反而语言组织得很不利索。
再加上眼神不安地游移,看上去就像一个心虚的人在无力狡辩。
他是心虚了,在心虚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
兑三再一次无视了他冗长又无力的解释。
反而动起歪心思想,偷偷去拿放在江璟灏身边的手机。
不过就算这种境地下,江璟灏也敏锐地发现了儿子的动机。
抢先一步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