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心中虽有万般不忍,却也不得不正视眼前的事实。
纪元清之言,已然越过了先帝在位时亲手划下的那道不可触碰的界限。
更令人心惊的是,从纪元清口中所得出的信息,那个透露给他身世秘密之人,极有可能便是操纵梁王后裔的幕后之人!
然而,疑问又如迷雾般缭绕在福伯心头,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如此重大的秘密透露给沈元年与纪元清二人?
要知道当年自己也不过是在镇抚使的知会下猜测出来纪元清的身份!
在这纷繁复杂的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悄然编织着一张错综复杂的巨网,将他们每一个人都纳入其中,无人能逃,无处可躲。
如此心思深沉之人,所图必是不小!
“公子,求您念在与老奴主仆一场的情分上,还请如实相告,那夜之人的身份公子究竟识不识得?亦或是可有与其联络之法?唯有公子和盘托出,老奴或许能向陛下求个恩典,饶公子一命!”
“饶我一命?”
纪元清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盯着福伯轻声道:“都说天家无亲情,若是能绕我一命,又何须安排福伯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若我将一切都告知与你,陛下会信吗?她敢信吗?到头来还不是寻个借口将我处死,福伯说的你自己信吗?”
福伯一时语塞,面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纪元清,他很难起杀心!
可若是不动手,便是对先帝与当今陛下的不忠!
霎时间,他陷入两难之地!
似是看出福伯心中挣扎,纪元清倒是没有再为难他,心知自己已是必死之人,反而柔声开口,冲着他笑道:“福伯,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但前提是你将真实姓名告诉我,也好让元清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望着一脸真诚的纪元清,福伯表情微微一怔,随即沉声道:“下官绣衣卫总旗魏福!”
纪元清点了点头,对着魏福道:“福伯,你还记得三年前你说要出一趟远门,约莫一日的来回?”
魏福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这座宅院,甚至可以说与纪元清几乎形影不离。
唯一离开这座院落便是三年前南方镇抚使招自己回去,自己又如何会忘记?
忽然,魏福心中一紧,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剧烈震颤!
如果说纪元清所言属实,那么三年前南方镇抚使招自己回去难不成是为了那人创造接近纪元清的机会?
若是这么说来似乎就都说得通了!
往年对纪元清监视的消息只需纸面呈递即可,唯有三年前,镇抚使大人是要自己亲自前去叙述,可府上之人也是自己精挑细选的清白人家……
想到这里,魏福便不敢往下再想了,倘若真如自己所料那般,恐怕这纪府也不安全了!
魏福可是清楚记得,当年与自己一道回来之人可是有着绣衣卫的两名小旗以及三名绣衣卫。
如此说来,镇抚使口中怕自己力不从心不单单是为了帮助自己,更多的则是监视自己!
想到这里,魏福不自觉地看向院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纪元清不解的看向他,疑惑道:“福伯,怎么了?”
魏福压低嗓音,对着纪元清道:“当年与下官一同回来的几人,这几日可有找过公子您?”
想了想,纪元清方才摇了摇头,“不曾!”
魏福心中又是一沉,若是没有接触纪元清,那么他们的目标便是自己,亦或者说监视自己与纪元清!
见状,纪元清若有所思道:“可是那几人有问题?”
魏福苦笑不已,“何止是有问题,怕是公子你与下官二人今日都要命悬一线了!”
纪元清瞳孔一缩,看向魏福,又看向小院外若隐若现的人影,顿时心中一凛!
“福伯是说那些人要对我们下手?”
魏福答非所问,“从先前公子所言,下官斗胆猜测,这么多年来公子是否从未与他们联系?”
纪元清点了点头,表情肯定道:“我不想重现二十年前雍梁两州的惨案!”
“这就对了!而凡事都要讲究个师出有名,他们计划针对镇远侯,先不说是不是为了二十年前复仇,但如今他们显然没有做好与陛下全面开战的准备,而公子你已知晓他们的计划与身世,却对他们不予理会,不愿同流合污,那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公子活在这个世上!”
纪元清眸光黯然,谁能想到一句天家无亲情便是到了这里也是一语成谶!
“福伯以为如何?”
“为今之计,下官会拼死护送公子逃出雍州,届时公子只需一路向着京都方向逃亡即可,只要能进入豫州地界便可安然无虞,那里是京都所在有京都绣衣卫管理,不归南方镇抚使管辖,直属京都!”
纪元清神色紧张,下意识脱口而出:“那福伯你怎么办?”
魏福眼睑低垂,收起袖中的匕首,淡然道:“老奴老了,也将生死看淡了,若是能活下来,老奴就去求御史大人,准我辞去绣衣卫总旗一职,往后便安心的跟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
“福伯……”
“公子,你且听好,今日一切你都要装作不知,待到子时,老奴会带你悄悄离去,若是老奴不幸身死,公子一定要将这个消息带回京都的绣衣直指府,将此事当面告知京都绣衣御史齐江齐大人,他会带你去面见陛下,公子届时只要将知道的都说出来,陛下念在同宗之情,必不会为难你的!”
“好,福伯放心便是,你交代的元清铭记在心!”
看着院落被秋风吹动树枝,魏福没来由地轻叹出声。
“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那把椅子就这般诱人吗?当年如此,如今亦是如出一辙,这天下就不能有片刻的安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