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缓缓打开,迎面可见的一面高墙。
高墙之下一个穿着白色麻木衫,蜷缩着抱膝而坐,他的头偏着倒在一旁。
季奕抬起脸,眼中满是哀伤,在一片寂静中他缓缓开嗓。
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唱歌有些大白嗓,没有一点技巧,但他整个人沉浸其中,一下子把人代入其中。
“披头散发,很多疤,不认得我的话,
然而发芽,笑着花,肚子越来越大。
以为所见之人同自己刻意傻瓜,
终于因我相信的而感到害怕。”
季奕脑海里突然想起阎落跟他说的话。
他们排练到半夜,所有人都回去睡觉的时候,阎落一个人坐在窗口,像是专门在等他一样。
如果是以前季奕说不定会上前逗弄几分,但自从看见医院那一幕,季奕再也无法用轻佻的态度面对阎落。
他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真心,但又无法证明。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阎落仰头看着月亮,微微笑着,“从前有个小男孩他从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会读心!”
“不是那种察言观色,是真的会读心,能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
季奕一愣,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阎落笑起来,眼睛比月亮还要好看,“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妈妈很讨厌他,但和妈妈在一起的一个老男人却喜欢他。”
季奕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
“老男人越是喜欢他,妈妈就越是讨厌他,小男孩渐渐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阎落还在自顾自说着。
“后来,在学校里,他不敢靠近那些喜欢他的人,更拒绝那些和讨厌他的人说话,渐渐地,他只剩了一个人。
是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时候的他,被孤立了。”
阎落伸出手,似乎想抓住天边的月亮,他的手腕上,纱布被包扎成了蝴蝶结的形状,就像一个礼物。
那个伤疤,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其实这样也好,如果一个人已经麻木了,是不会觉得痛的。”
“够了!”季奕不忍再听,他已经猜到了。
“还不够,怎么会够呢?”阎落眨着眼睛,他分明在笑,却比哭还让人觉得悲伤,“我还没有哭呢?老师不是说,想看我在床上哭吗?”
季奕的眼睛一酸涩,泪水夺眶而出。
他以为自己那些阴暗龌蹉的想法只有自己知道,他努力忽略之前那些隐秘的暗示和施舍的爱意。
直到阎落毫不掩饰地撕开那道伤疤,把一切他想粉饰的太平摊开了,他笑着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然后告诉他,没事的,不疼啊,因为我早就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
季奕更加难过,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我是混蛋!我不是东西!”
“老师不用跟我道歉的,我只是说个故事,那个小男孩不是我。”
阎落收起笑,冷冷地看着季奕,这些话他本打算烂在肚子里,但又觉得不吐不快,他说的真的不是他。
季奕哭着上前抱住阎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季奕痛哭流涕着,“我保证,我保证以后一定,一定好好保护你,你不懂得我都会教你,以后不会有人讨厌你了,会有很多很多人真心的喜欢你,求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阎落坐在原地,任由他抱着,无动于衷。
他只是如判官一般,冷漠开口。
“我说的是真的,那个小男孩早已经死了。”
他的名字叫荀梦。
很多人熟悉,但又陌生的那个小男孩,至死都没等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的荀梦。
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