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歌前半夜睡得格外香甜,也许是近来难得的安心,让他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梦境。
梦里,时光回溯,他似乎回到了几岁孩童的时候。
那年元宵,花灯如昼,姐姐和哥哥突发奇想,将他精心装扮成小姑娘的模样,而后带着他一头扎进了热闹非凡的元宵灯会。
京城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浓郁的节日气息,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他的心里也满是雀跃,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
哥哥稳稳地将他扛在肩头,姐姐在前面指路,甩开烦人的仆从,在熙攘的人群中灵活穿梭,四处逛着琳琅满目的街边摊子。
摊子上一柄寒光闪烁、造型精美的宝剑闯入他的眼帘,瞬间抓住了他的目光,他的小手迫不及待地指着宝剑,嚷嚷着想要。
恰在此时,母亲在不远处呼唤姐姐,让她过去把面纱戴上。
哥哥去问价,小贩看他穿戴华贵,开口报了个天价。
哥哥被气笑了,说这玩意不过是染色玛瑙琉璃仿的宝石,剑都软的要命,不过是给小孩儿玩的东西,怎么敢要这个价。
那小摊贩立马开始哭惨说什么琉璃价格也涨了,今夜元宵会摊位费也翻倍什么什么的。
哥哥转过头,问他:你真的想要?
自己点点头。
哥哥似乎觉得扛着他不太利于施展自己的讲价能力,便将他抱下,让他站在身旁,自己撸起袖子,跟小贩热火朝天的对半砍价。
然而,京城灯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一股汹涌的人流猛地涌来,将自己狠狠地挤得一个踉跄,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还没等自己缓过神来,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伸来,一把将他拎起,与此同时,一只粗糙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自己拼命挣扎,双腿在空中乱蹬,可一切都是徒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最终彻底被汹涌的人潮淹没,消失不见。
童子歌在睡梦中不安地扭动着身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痛苦与恐惧的神情,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梦呓,声音带着哭腔,一声声地呼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别走.....”
他的双手在被褥间慌乱地胡乱摩挲着,试图抓住些什么,可触碰到的只有一片冰冷。这彻骨的冰凉,让他愈发心慌意乱,
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梦魇也变得愈发凶猛。
就在他几乎要被恐惧吞噬的时候,一双温热且坚实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他那双无措的手。
这双手的掌心布满了熟悉的茧子,熟悉的声音和专属的气味萦绕在他的耳畔和鼻尖,那声音温柔而坚定:“朕在,别怕。”
听到这话,童子歌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紧绷的神经也彻底放松下来,缓缓又沉入梦乡 。
童子歌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转醒时,天光早已大亮。
道观里的床榻简陋,没有床帐遮挡,他刚睁开一条眼缝,那明亮的光线便直直刺来,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只温暖宽厚的手轻轻覆盖在他的双眼上,替他挡住了那刺眼的光芒。
紧接着,他便被轻柔地拥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耳边传来宗庭岭低沉而温柔的声音:
“再躺一躺吧。”
童子歌第一次在这样的清晨,真切地感受到幸福的温存如潮水般将自己包围。
这份温暖与安心,让他下意识地回抱住身边人。
他不用睁眼去看,仅凭那萦绕在鼻尖、熟悉到骨子里的气味,就知道是宗庭岭在身旁。他的嗓子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含糊不清地轻声问道:
“陛下....昨晚去哪里了?”
宗庭岭的动作微微一顿:“朕能去哪里?不是与你同床共枕吗?”
童子歌听闻,想想他昨晚的承诺,在他胸口埋了埋:“那一定是我睡糊涂了.......”
宗庭岭轻轻拍了拍童子歌的背,动作温柔又带着安抚的意味,低声说道:“别多想了,乖。”
童子歌原本还沉浸在那片刻的温馨与安心之中,听到这话,身子却陡然一僵,像是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山庄上。
他愣了好几秒,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宗庭岭。
宗庭岭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童子歌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皇帝从前没有这个口癖的,也从来不会把他当小孩子一样说那个字的。
他最近.....是和什么人接触的很多吗。
有点奇怪,但他看着那双关切的眼眸,就放弃了质疑的想法。
他甚至开始自省,是不是因为这些时日的独自留守,有些过分惊弓之鸟、患得患失了。
童子歌摇摇头,揽住宗庭岭:“没什么,臣妾方才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