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倦灯残,
星星自散。
---明·张岱 《秦淮河房》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早就没事了!大惊小怪的,我就说不让珞珞给你打电话,她非不听,你看,我哪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旁边的珞珞可不乐意了,看她委屈的样子都快要哭出来了:“姑姑!你看奶奶!她刚才明明吐的很厉害的,快吓死我了!”
未曦起身安慰着珞珞:“没事的,珞珞,幸亏你给姑姑打电话,你做的很对。看我们家珞珞长大了懂事了,知道照顾奶奶了。”小姑娘听得这夸奖的话心里乐开了花,笑意绵绵地进屋写作业去了。
未曦坐在床边,假意生气地瞪着老太太:“您往后要是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不管了!
给您说好的这降压药不能停,每天按时吃,怎么就记不住呢!难道还要我每天过来喂你不成?!您可真是会折腾人!要么我就天天给你儿媳妇打电话,让她叮嘱你,您觉得呢?”
“哈哈哈......这死丫头,你可别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咋那么不愿听呢!我记住了,记住了!”未曦看着老太太认怂的样子,感觉又好笑又气人!
老太太最怕的就是麻烦她儿媳妇,生怕她这好媳妇因为任何工作之外的一点小事而操心,只要一提她儿媳妇的名字比她这个大活人站在跟前都好使。
老太太接着问道:“你今晚不是出去吃饭了吗?”
“一提这事吧,我都不知道该感谢您好呢,还是不感谢好呢!”未曦一想到这个,立马眉开眼笑起来,
“当时我在那尬的恨不得要挖地道了,就盼着有个借口赶紧离开,结果您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您说,您这算不算是千里救女了。”未曦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你可真是得好好感谢我了,我又拯救了你一次。就你这脾性,真吃完那一顿饭,还不得抑郁了啊!”母女俩相互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里屋写作业的珞珞回头看看这俩人,也跟着一起笑。未曦和老太太看着珞珞也在傻呵呵的笑,这下笑得更大声了。
墙上的钟表已将近9点钟了,老太太提醒未曦:“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你弟她俩今天加班,这个点估计也快回了。你家里还有茶茶,回去太晚我怕她闹腾。”
“嗯,好!那您早点休息,晚上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及时喊他们俩个。”
“好,我知道啦!我老当益壮着呢,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你弟他们两个忙活了一整天,那么晚回来,我可不想让他俩再因为我劳心了。”
“您知道就好!要是钟喆能多体谅体谅您这老母亲的良苦用心就好了!或者您老能分一点心在我们当女儿的身上,那我们也知足了!”
“你和绾绾跟你弟哪能一样。你现在过的丰衣足食,跟个富家太太一样,啥都不用操心。绾绾刚大学毕业,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一样不愁。可你弟呢,他靠啥?!所以我说你没事还得多提醒下振涵,让他多帮衬帮衬你弟,他要是......”
霎时,未曦心里有堵墙堵得心口难受,一股闷火欲要发作。
“妈!您又来了!算了......我不想和您再争论这件事了,您早点休息吧,我要走了!”
“你看你,一说这事就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过,未曦啊,还有个事妈得提醒你,过两天就是中元节了,别忘了去祭奠下你姥姥。这两天我老是梦见她......”老太太说完,眼看着就要抹眼泪。
“嗯嗯!我记得,每年我都会回去,这个哪能忘啊!”
未曦从家里出来,不准备打车了,步行回去也就10几分钟的路程。9点多钟的南岚,夜色竟如此美丽。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去欣赏南岚的夜晚。是生活从来没有给过她这个时间。
“月出皎兮,佼人撩兮。”寂静的夜,暮霭沉沉。海棠花静静地开放在这溶溶的月色中。白天的躁动在此刻也被这皎洁柔和的月色所俘获,笼罩在一片静宁和安祥的昏黄薄纱里。
此刻的她是快乐的,放松的,自由的,她是她自己。只有在这样的夜晚,未曦才感觉这才是她自己,一个真正的自己。只有这样的夜晚,未曦才会怀疑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两个钟未曦,一个属于白天,一个属于黑夜。白天的束缚、挣扎、怯懦、失控、畏惧,只有在黑夜她才会被释放。
未曦太沉迷于这样的夜晚了,她肩膀上挎着的编织包里一直安睡的玉竹节琉璃手链忽闪忽闪冒着幽幽的蓝色光焰。她的体内有一股力量犹如泉水叮咚,随着她的兴奋和欢乐一起鸣贺。
刚刚休息下的胡一鹤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白天在书馆里遇见未曦的画面。她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刻在了心里。一想到这些,他的嘴角便会不自觉地翘起来,千年冰封的内心犹如一缕暖阳照射进来,温暖了整个身体。
突然,他感觉心脏阵痛不止,捂着胸口坐起来,一股强烈的意识流将他从床上冲击起来,心口痛对于他来说俨然变成了一个信号。
他异常地兴奋,“李教授是对的!我所追寻的信号的确确就在南岚!一定在南岚!我终于找到它了!”
他狂按不住内心的喜悦,在深夜再次拨通了李教授的电话。
未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江振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见到未曦一脸放松的模样,江振涵也略放下心来,关切地问道:“妈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老太太忘记吃降压药。再加上天气炎热,估计是血压突然升高惹的祸,放心吧!”
“那就好,明天抽时间我们再过去看一下。”
“嗯!女儿呢?有没有闹?”
“没有,挺乖的,我让爸妈带她走了,我担心你那边万一有什么急事咱俩再顾不上她。”
“倒也是!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未曦想起今天的晚宴,这回江振涵回来这么早,倒是不像他的风格了。
“家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简单吃过饭就都回去了。何况舅舅他们也很累了,他和他的那位朋友这两天还要在这边多转转,有时间再聚呗!”
“奥,也好!”
“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晚上我们去钟喆那里吃饭,再去看望下老太太。”
江振涵给了未曦一个拥抱,而后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未曦依偎在江振涵怀里,幽幽地说道:“振涵,快到中元节了,我想过两天回去祭奠下姥姥。”
“中元节?!”
未曦看着江振涵怵然的样子,很是诧异:“中元节啊,怎么了?每年不都是要去的吗?!”
江振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说:“我是在想时间过得好快啊,又一年中元节了!”接着又说道:“这个自然是要去的......那么你先去洗漱休息,我去给你泡一杯安睡茶,睡个好觉。”
话音一落,他便转身去厨房了。未曦心里思忖着为何今日他有点不一样,说话吞吞吐吐,明显的慌张。
未曦半躺在床上,摸摸自己的脸蛋,最近是有点焦虑了,或许气色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晚上不停地做梦,再加上自己的月事也快接近了,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定,身体明显的也感觉虚弱了很多,浑身无力提不起劲,软绵绵的,希望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吧。
每个月未曦月事快要接近的这段时间,江振涵的贴心总是令人感动的稀里哗啦,他总是为她贴心的准备好养生茶,安神茶。亲自为她泡好,端给她并且亲自看着她喝下。
每次未曦给姜南说起这些的时候,姜南都会嫉妒的发疯。说她未曦就是天生的宠儿,好命女,自带福祉下凡的仙女。
而江振涵这个妥妥的绝世好男人,天下第一好男人,好丈夫,怎么就落到钟未曦这个平平无奇小女子手里了呢!肯定是上辈子江振涵欠她的,要不钟未曦你就是高攀了。
这个时候未曦也这么想 !
一杯安睡茶下肚,未曦欣慰地闭上眼睛,她想今晚一定会有一个美妙的好梦。
江振涵等未曦睡下,自己一个人来到书房关上门。他也不开灯,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的背影溶浸在黑暗里,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他仿佛潜伏在丛林暗处的猎豹,眼睛里射出的寒光与温柔的月光僵持不下。
那是一种令人深感窒息的静默。
良久,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几秒后,他对着电话那头阴沉地说了两个字:“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