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言有一瞬间的恍惚。
赵家……的老太爷?
赵彩儿和赵之远的祖父??
钱婆婆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他也算是好福气,凭着一张好皮囊,舒舒坦坦地过了一辈子。赵家把他当儿子般对待,听说院子里头还有好几个姨娘呢!那赵老太爷死的时候,赵家摆了半个月的流水席,风风光光地大办了一场……小言,小言你怎么跑了?”
“钱婆婆我还有事,明日再来听您说话!”
叶清言拉着叶谨言飞奔出去,一路跑到赵之远暂住的院门前,使劲猛拍着大门。
门里很快有了动静,赵之远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里看了一眼,见是她,立刻打开了门,喜出望外。
“小言!”他笑得眉眼弯弯,“还有大舅兄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叶谨言黑着脸:“不准这么叫!”
“我懂,我懂!”赵之远笑着说,“这是等定了亲之后才能叫的。”
叶谨言闭了闭眼睛,努力克制着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
“赵之远,我有话要问你。”
叶清言关上大门,在他面前站定。
赵之远紧张地举起手来:“这辈子我一定不纳妾!”
“谁问你这个了!”叶清言凶巴巴地问道,“你还记得你祖父吗?”
赵之远一愣,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赵老太爷是五年前去世的,那时候他已经七岁了,自然记得他。
“你同我说说,他有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就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地方。”叶清言想了想,问道。
“这个……”赵之远摸着下巴,“规矩特别多,算吗?”
“算。”叶清言说道,“都有什么规矩?”
难得她主动同自己说话,赵之远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能记起来的全都说了。
“我记得小时候,祖父定了好多规矩。家里的孩子们每日寅时便要起床候着先生,卯时开始念书。每日里的饮食也是规定好的,只能吃两餐,且不能太饱。”
“四岁的时候,有一次我染了风寒,咳嗽了许多日,母亲心疼我,偷偷熬了梨汤给我送过去,结果被祖父知道,并没有罚母亲,却让我在院子里跪了一整日,不管母亲怎么哭着求情都没有用。”
“那会儿家里的孩子们都有些害怕祖父的,但家中各项事宜都是祖父做主,所以也没人敢说什么。”
叶清言问他:“可我听说赵老太爷是入赘赵家的,为什么凡事都是他当家做主?”
“祖父很有学问,听说还认得京中的大官。”赵之远说,“当时是因为他被熊袭击受了伤,太祖父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才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的,否则他那样的人物,怎能在长风镇这种小地方过一辈子?”
“祖母十分钦佩祖父,所以在太祖父过世之后,便将赵家交到了祖父手上。”赵之远撇撇嘴,“但依我看,祖父虽然有本事,却没什么志向。小时候叔父想去京城做生意,求祖父用自己的人脉帮他,祖父却发了好大的火,硬是将他扣在了家中不许他去。”
“当初要和叔父一同做生意的人去了京城,如今生意已经做大了,远远不是一个赵家能比得上的。”
叶清言对此并不意外,若他祖父当真是俞亲王,能隐姓埋名地生活这么多年,一定是十分小心谨慎的,怎会允许后辈去京城。
“大约十年之前,赵家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她问。
其实她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十年前,赵之远也不过才两岁,估摸着是不会记得什么。
但没想到他竟当真知道。
“十年前我不晓得,但我刚出生那年,赵家遭了贼,家丁们一连几个月都在宅子外面守着。”
赵之远说:“这是祖父过世之后,母亲有一回不经意说起来的。”
“母亲说我是个有福的命,当初她怀着我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睡不着,起来想着去院子里逛逛,没想到竟瞥见有人偷偷闯进祖父的书房,当即便吓得大叫了起来。”
“那些贼人没想到暴露了,立刻便逃走了。书房里并没有丢什么东西,祖父很是夸赞了母亲几句,后来便让家丁夜夜巡逻,一直到我出生之后才作罢。”
叶清言和叶谨言对视了一眼,她继续问道:“那些贼人,后来抓住了吗?”
赵之远摇摇头:“不知道。祖父说那些贼人只是路过,没得手便逃走了。家丁们巡视几个月也没抓到他们,想来是真的走了吧!”
哪是走了,分明是死了。
也不知道赵老太爷用了什么法子,竟能一下子杀了五个武功高强的锦衣卫。
“赵老太爷提过自己的身世吗?”叶清言问。
“听母亲说,祖父他父母双亡,家业被兄长全部霸占,只能离开京城另谋生路了。”
“那他有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或者对你们这些小辈,有没有什么期许?”
赵之远有些茫然:“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已经没人能分辨出究竟是赵家的,还是祖父带来的了。”
“至于期许……祖父还在世的时候,一直让我好好念书。”他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年纪小,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往后一定能考取功名,等我当上了大官,就把祖父接到京城里享福。”
“但祖父听了似乎不大高兴,他摸着我的头,先夸了我几句,话锋一转,又说在长风镇也没什么不好。”
“我说长风镇太小了,我想去京城看看。祖父说京城里好,总有一日我会去的,但他年纪大了,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赵之远怅然:“没想到祖父一语成谶,过了没多久,他便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了。”
叶清言默然。
作为俞亲王,赵老太爷想要争,想要斗,想要报仇。
而作为赵老太爷,俞亲王又只想要安度晚年。
最后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对了,”赵之远又说,“你不是问我祖父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吗?倒还真有一样,应当是祖父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