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然流逝,期间金千里多次前往探望巴托。
这一日,双月高挂,他静立于院中,仰望浩瀚星空,心中泛起对故乡与亲友的思念。
此刻,他是一位沉浸于回忆的中年人,年岁仿佛跃升至四十余载。
少时,巴托在凯娃的搀扶下,穿过曲折走廊,无意间来到金千里的住处,正撞见他凝视夜空的身影。
“金千里。”巴托高声呼唤。
金千里听得转身,笑容随即浮现在脸上。
“巴托大哥,凯娃姐姐,你们怎会来此?赏月也应选个避静之地啊。”
凯娃听出了他的玩笑之意,脸上掠过一丝羞赧,却又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忧郁,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想家了?”
金千里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给出了答案。
“你家中还有何人?”
对于巴托的询问,金千里避而不答,而是说:“我家乡远在此地之外,能否回去尚未可知,或许今生再也回不去了。”
“你不是南加公国的人吗?”巴托满脸惊讶之色。
他记得救下金千里时,那地方位于两国边界,一直以为,少年是从南加公国逃难而来。
金千里摇摇头,未置可否,只是说:“我的家乡,每年八月十五的圆月分外皎洁,或许我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深的孤寂与忧伤。
巴托与凯娃不禁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从未见过金千里如此模样,他的神情与语气,完全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金千里害怕失去对故乡的记忆,因为在这个世界,他唯一拥有的便是前世的记忆了。若失去这些,他将一无所有,只剩下空壳。
凯娃与巴托没有打扰他,三人默默地仰望着星空。
不知过了多久,金千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口问道:“今天是何日期?”
凯娃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今天为大陆历二五六八八年二月十四日。”
金千里轻轻点头,复又陷入沉默。
这一日,沃拉里城的街道整洁如新,巡逻士兵倍增,市民们忙碌异常,城主府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一切是因两位尊贵的王子与公主的到来,此事非同小可。
正当金千里在院中打扫时,忽闻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
不久,伯爵府仿佛被一群愤怒的蜜蜂包围,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尖叫声此起彼伏。
金千里大吃一惊,紧握扫帚,正想外出打听情况,却见一群仆人与厨师匆匆冲进院子。
他一把拉住一人:“大哥,外面何事?”
“你还扫什么!”厨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扫帚扔到地上,焦急地说,“叛军快要攻进来了!大家都忙着逃命,你也赶紧收拾东西逃吧,晚了就没命了!”
金千里一脸茫然,但看对方的神情,显然并非戏言。
他心中郁闷不已,叛军怎会在此刻突然出现?
自他来到沃拉里城,从未听说过附近有叛军活动,连盗贼都鲜见。
“哪来的叛军?这附近几百里都没有……”他试图了解详情,但那人已冲向厨房。
厨师见有食物可带,急忙抓了几样。见到金千里跟了进来,便焦急地说:“是南加公国的叛军,别问那么多了,快逃吧!”
说完,这厨师挣脱了金千里的手,飞快跑了出去。
金千里冲到外面,拉住几个人询问,终于弄清了情况,正如厨师所说,邻国的叛军确实来了。
“见鬼了,看来又得逃了。那些守军真是废物,几万叛军深入国土几百里,竟然毫无察觉。”他一边咒骂,一边观察四周的混乱。
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他顿时愣住了。
下一刻,他意识到逃命才是。
所幸他身无长物,几件旧衣服丢了也无妨。
他边跑边抱怨:“那个狗屁王子,居然带着五千禁卫军,结果一个回合,就损失了三千,还成了俘虏,真是丢脸!什么禁卫军,简直就是笑话!好不容易找到个落脚之地,还没坐热呢。”
跑着跑着,他在路上捡到了两件衣服和一包食物,这让他哭笑不得——平时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现在却唾手可得。
出了城主府,街上更加混乱,有人趁机抢劫,有人浑水摸鱼。
他无奈摇摇头,选了一个方向,随着人群冲出城外。
“妈的,别挤了!”在一个拥挤之地,金千里大声咒骂:“真是服了,逃命还挑着两个大桶!”
被他骂的人也不愿多费口舌,眼下逃命最重要。人群中,推推搡搡,叫骂声此起彼伏。
金千里身形瘦削,动作敏捷,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好不容易挤到城门口,突然间,出城的人群往回涌。他连忙闪到一旁,庆幸自己躲得及时,否则肯定会被踩成肉饼。
没过多久,他看到一群溃败的士兵从城外涌入。周围的人低声议论,原来是从叛军手下逃出来的禁卫军。
他拽住一个大汉:“大叔怎么不出城了?”
“小伙子,前面的路被叛军截断了,他们正朝这边杀来呢。”这大汉一脸惊恐之色。
“那我们可以走别的路啊。”
“你还不知道吧?沃拉里城只有这一条路通往外界,现在那条路上正有几十万叛军杀过来。”
说完,大汉匆匆挤进了慌乱的人群。
金千里倒吸一口冷气,几十万叛军冲锋,被踩死之人恐怕要以万计。
他没有多想,立刻调头奔向另一个城门。
至于另外两个城门,根本不在考虑之内,因为出城不远处便是大山,山里的魔兽比叛军更可怕。
“几十万叛军?见鬼,不是总共才几万吗?不对,叛军不可能押着一个王子,还如此大张旗鼓地前来攻城。”
金千里边跑时猛然醒悟,这可能是叛军故意散布的谣言,意图制造恐慌,让城池不攻自破。
谣言经过多次传播,人数越传越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虽然他心中有所猜测,但还是先顾着逃命。他推测叛军实际上可能只有几千人。
他费了很大劲来到城门,只见城外的路上人流如织,一眼望去,至少有几十万人。
跑到城外,他突然意识到,这条路通向瓦侗河,自己曾去过两次,距离城池大约三四十公里,瓦侗河宽广无比,根本没有船只可以渡过。
他瞪大了眼睛,意识到这是一条死路,仿佛已看到河边无数人倒在血泊之中,将整条河染红。
此刻他明白,逃与不逃已没有太大区别。
但看到从城里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少,他也只能随波逐流。
“逃就逃吧,至少还能多活几个小时。”他苦笑一声,向瓦侗河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