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珩摇头:“我父王死后,先帝身子便每况愈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实则是中了慢性毒。”
桑九黎面上微惊,良久才叹道:“还真是天道好轮回,昭庆帝对先帝用的招数,反被穆瑾昱用在他自己身上。”
昭庆帝现在身上的毒,便是穆瑾昱给他下的。
“穆瑾昱的性子和昭庆帝如出一辙,一样的虚伪阴鸷。”穆君珩面色浮现出一丝恼意。
当初以为,穆瑾昱虽不是什么好人,待阿黎还有几分真心。
却不想,阿黎口中的好,全是穆瑾昱在她面前装的。
前世穆君珩曾无数次悔恨,若一开始,他能多为自己争一争,结局是否就不一样了。
桑九黎察觉到男人的情绪,似乎猜到了什么,“若无前世,或许也换不得今生,全当是上天让你我渡的劫?”
穆君珩面上乌云未去,反而添了伤怀,“纵是劫,也不该应在你身上。”
桑九黎伸手握住对方,“若是为你而来,便值得。”
更何况,穆君珩前世,所经历的苦,并不比她少。
穆君珩眉间舒朗,唇角嵌着一丝温暖的笑:“既是为我而来,就别回将军府了。”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冰凉,穆君珩俯身将桑九黎抱起,往屏风后走去。
桑九黎:“……”话是怎么绕到这的?
有些无奈,但还是由着穆君珩抱她。
软榻确实没有床上厚被褥暖和。
桑九黎心中低叹,往日有内力护体,可没觉得冬日这般寒冷。
绕过屏风,穆君珩却未走向床榻。
而是进了一侧的盥洗室。
“你这是……”桑九黎刚要开口。
穆君珩道:“你身子寒凉,先在此处泡会儿,暖暖身子。”
桑九黎以为的泡会儿,是热汤沐浴。
什么时候吩咐人备的热水?她怎得不知。
下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
“这是……温泉?”
室内空旷足有半个寝屋大,中间一池水冒着源源不绝的白雾。
桑九黎打量四周,除了一个青石砌的台面,便只有一个沉木雕花衣架。
穆君珩将桑九黎放在池边,笑道:“下去试试便知。”
桑九黎看了眼站在身侧的穆君珩,他这是何意?
要一起?
桑九黎双颊微热,这,不好吧……
穆君珩看见桑九黎的窘迫,生了逗弄的心思。
他身子微微前倾:“是要本王帮你脱?”
桑九黎:“啊?”
亲是亲了,抱也抱了,但坦诚相见她脸皮还是薄了些。
室内灯火昏暗,看不清桑九黎的脸色,但见她神情,穆君珩便知她定是难为情了。
“逗你的,一会儿让林霜进来伺候你。”穆君珩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真要留下来,苦的可是他自己啊。
穆君珩身影消失后,桑九黎才褪去衣裳,迈入池中。
水温比她想象的要热,很快便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林霜抱着换洗的衣裳进来时,桑九黎正倚着池边昏昏欲睡。
怕吵着她,林霜轻手轻脚的将衣裳放置一旁,便来到池边,帮桑九黎梳洗头发。
待梳洗完时,才发现,桑九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林霜犹豫着要不要唤醒她,外头响起一声,“阿黎。”
好像听到穆君珩的声音。
“嗯?”桑九黎低低应声,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她真的太困了。
白神医果然没有夸大其词,这身子何时这般弱过,洗个澡都觉得累。
林霜被桑九黎的迷糊样惹的低笑:“姑娘,是王爷唤您。”
桑九黎支起脑袋,愣愣望向门口。
见人没进来,松了口气,又闭上眼,“再泡会儿。”
正舒服着呢,不想动。
林霜只好出去回话,“王爷,姑娘犯了困,不愿起。”
穆君珩无奈,温声道:“你如今身子弱,不宜在池中泡太久。”
里头没有声音。
穆君珩靠近门前,“阿黎不愿起,可是在等本王进去抱你上来。”
‘哗’一阵水声,桑九黎困意退去了大半,“我这就起来。”
林霜福了福身,进去伺候。
桑九黎穿好衣裳,出来便闻到了一阵饭香。
饿了……
才想起,她昏迷三天,啥也没吃。
想想一桌饭菜就馋。
结果绕出屏风,看到的却只有一碗粥,旁边还摆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过来。”穆君珩朝她招手。
见桑九黎眼底有些失望,便放低了声音哄着,“你三日未进食,不宜用太过荤腥之物,秦嬷嬷做的肉糜粥味道不错,不妨尝尝?”
桑九黎双眼微亮,秦嬷嬷手艺是好的。
舀了一勺,“确实不错。”
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发梢还挂着水珠,林霜拿着丝帕上前伺候。
穆君珩向她伸出手。
林霜愣了愣,才明白王爷是要她手上的帕子。
王爷这是,要给桑姑娘擦头发?
还从未见过王爷伺候人,林霜心里好奇,却不敢看。
将帕子递上,悄声退下。
桑九黎喝着粥,穆君珩在身后摆弄着她头发。
元安在门外悄悄往里头看,一室静逸美好,连院中的血腥味都淡了不少。
空腹三日,食量都见小了。
小半碗粥下肚,桑九黎便有了饱腹感,目光扫向边上的汤药,决定放弃了面前的粥。
再吃,便喝不下药了。
她不喜欢病恹恹,无力的感觉,想要快点好起来。
喝完药,桑九黎困意又上来。
穆君珩还在用内力,为她温着发丝间残留的湿气。
桑九黎皱眉,她晚上睡哪?
这几日她一直在玉霄阁。
但之前她昏迷不知道,可现在清醒着呢。
总不能自己爬床上去吧?会不会显得她很急切?
桑九黎斟酌着开口,“我晚上睡哪儿?”
穆君珩指尖抚过发丝,继续温顺着她的秀发,“云栖阁一直都有人收拾,一会儿让林霜陪你过去。”
声音淡淡柔和,听不出别的情绪来。
桑九黎面色一顿,“你,不想让我留下?”
扭过头的瞬间,发丝从穆君珩指尖滑落。
穆君珩眉梢微动,对上了她那双干净的水眸,眼底炙热:“阿黎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这次昏迷醒来后,阿黎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不再像从前那般羞涩推拒,反而会主动贴近。
她这是,动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