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花,账本有问题。”
财务部老李把我堵在消防通道里,他袖口沾着复印机的碳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
“上周那批出口意大利的真丝面料,采购价虚高了40%。”
我正要细看,电梯间突然传来脚步声。
老李慌忙把手机塞进我手里,压低声音说:
“你老公上周刚换了仓库管理系统,现在连我都查不到原始单据......”
“韭菜花?”
周明德的声音从转角传来。
老李立刻挺直腰板,摆出汇报工作的架势:
“周总,我正在跟沈小姐确认追悼会花篮数量”
我丈夫今天穿了件挺括的深灰西装,那是上个月我陪他在国金中心买的。
他接过我手里的保温杯,很自然地拧开盖子吹了吹热气:
“爸留下的降压茶?你都连喝七天了,我给你换了红枣枸杞。”
不锈钢杯壁映出他无名指上的婚戒,我们结婚时定制的双环镶钻款式,此刻硌得我掌心发疼。
葬礼那天他在灵堂抱住我,这枚戒指就压在我后颈,凉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
“明天股东大会......”
周明德把茶杯塞回我手里,指尖划过我虎口的疤痕。
那是十六岁在纺织厂学验货时被蒸汽烫的,他第一次牵我手时曾说这道疤像月牙。
老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碳粉簌簌落在黑色皮鞋上。
周明德皱眉看了眼手表:
“李叔该去接孙女放学了吧?”
等消防通道只剩我们俩,他伸手拨开我肩头落着的碳粉:
“晚上陪我去见个投资人,咱爸那套老厂房......”
“我爸尸骨未寒!”
保温杯砸在地上迸出滚烫的水花,枸杞黏在他锃亮的皮鞋尖上。
周明德叹了口气蹲下来擦鞋,这个角度我能清楚看见他后颈三道结痂的抓痕
——和三天前失踪的仓库主管王叔指甲缝里的皮屑位置一模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李发来的加密邮件。
附件照片里,成卷的意大利进口丝绸包装箱上,喷码日期竟比海关清关时间还早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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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东大会两点开始,您该换药了。”
护士第五次来催,我攥着父亲的手不肯放。
监测仪的红光在他脸上跳动,那些插管像蛛网缠着枯叶。
周明德推门进来时带着股冷风,他今天换了条宝蓝领带,是我爸去年在米兰给他买的。
“韭菜花,让爸安心走吧。”
他手掌压在我肩头,无名指上的婚戒硌得生疼。
我甩开他冲到走廊,手机突然震动。
老李发来段模糊视频:
凌晨两点的四号仓,春桃正指挥工人把印着越南字的化纤布料塞进蚕丝包装箱。
“马上报警!”
我哆嗦着拨号,身后突然响起轮椅声。
护工推着个戴渔夫帽的男人闪过安全通道,侧脸那道疤让我浑身发冷
——是失踪三个月的仓库主管王叔!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十六层打开。
春桃抱着文件箱出来,我们同时看向对方左手:
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和我去年生日丢的那枚婚戒内圈刻着同款编号。
“明德让我来拿爸的私章。”
她故意露出脖颈红痕,我闻到她身上有股熟悉的沉木香,和周明德今早喷的古龙水一个味道。
财务总监突然打来电话:
“沈小姐,周总说要质押老厂房贷款...”
背景音里传来春桃的轻笑,我这才发现她耳朵上晃着的珍珠耳钉,正是我妈葬礼那天不见的陪葬品。
“韭菜花?”
周明德从病房追出来,我转身把热水泼在他定制西装上。
滚烫水珠顺着他下巴滴落时,我终于看清他锁骨上那个牙印
——和王叔验尸报告里的齿模完全吻合。
老李的微信突然炸进来:
“快看直播!”
公司股东大会的实时画面里,春桃正把股权转让书摊在镜头前:
“沈老先生临终前亲笔签的,四号仓现在归明德纺织...”
我冲进安全通道狂按电梯,手机又震了。
匿名号码发来段行车记录仪视频:
三个月前暴雨夜,我爸的奔驰车在跨海大桥被辆水泥车追尾,车牌号赫然是明德建材公司的运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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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里有38%的股权!”
春桃把文件拍在会议桌上,镶钻指甲敲着签名处的指纹印,
“这可是老爷子亲自按的手印。”
投影幕布蓝光映在十二个股东脸上,像一群冷血动物在海底游弋。
周明德松了松领带,他今天特意换了左手戴婚戒,那道新鲜的咬痕从袖口露出来。
我踹开门时,手机正连着蓝牙音箱播放录音:
“...等老东西咽气,检测报告想怎么写都行。”
周明德的声音在会议室炸开,几个老股东手里的保温杯齐齐一震。
“伪造股权书判几年?”
我把U盘插进投影仪,王叔偷拍的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画面里春桃抓着父亲瘫痪的手往印泥上按,周明德的白大褂口袋里还露出半截针管。
春桃抄起咖啡杯砸向幕布:
“AI换脸!这是诽谤!”
她腕间的卡地亚手镯甩飞出去,正撞在消防警报器上。
喷淋系统启动的瞬间,我抓起财务报表拍在她脸上:
“去年你经手的越南布料,海关记录和增值税发票对得上吗?”
周明德突然拽住我胳膊:
“夫妻共同财产你懂不懂?”
他呼吸喷在我耳后,和那晚在病房说要给我换安眠药时的气息一样甜腻,
“你现在收手,四号仓还能给你留个办公室。”
我按下手机紧急呼叫键,仓库实时监控跳上屏幕。
二十辆警车红蓝爆闪灯中,老李正带人掀开伪装成蚕丝的化纤卷料,每匹布里都缝着境外走私的黄金条。
“你爸当年用问题混凝土害死三十个工人!”
周明德突然掐住我脖子,婚戒在皮肤上压出带血的字母S,
“这是报应!”
他手机从口袋滑落,屏保照片竟是我妈墓前的珍珠耳钉特写。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举起翡翠吊坠砸向地板。
微型投影仪从碎裂的翡翠中蹦出,在墙面投出父亲临终前用眼皮写的血字:
周害我。
“三年前你篡改我爸的降压药,两个月前你制造车祸...”
我被血沫呛住,却笑出声,
“但你不知道吧?病危通知书是我让医生伪造的,IcU监控早就存了云端!”
春桃突然尖叫着扑向窗户,她爱马仕丝巾里飘出张妊娠报告。
周明德伸手去捞的瞬间,我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藏在里面的微型摄像机红灯大亮。
“直播观看人数破百万了。”
我把手机转向面如死灰的股东们,
“现在全国人民都看见,沈氏集团是怎么被两条越南蠹虫蛀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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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的朋友们看好了!”
我把手机镜头对准周明德煞白的脸,
“这就是谋财害命的标准表情。”
他忽然抓起会议室的青铜镇纸砸过来,我偏头躲开的瞬间,镇纸里崩出张泛黄的照片
——二十岁模样的周明德父亲,正站在沈氏老厂房的钢筋骨架上比剪刀手。
“眼熟吗?”
我抹掉嘴角血渍,
“三十年前塌方事故的遇难者名单里,本该有你爸的名字。”
手机震动两下,云端同步的监控视频开始播放:
重症监护室里,本该昏迷的父亲正靠着床头喝粥。
周明德瞳孔剧烈收缩:
“不可能!我亲手换的呼吸机参数...”
“就像你爸当年偷换混凝土标号?”
我点开工程档案扫描件,
“质检员老周监守自盗,结果被自己掺的劣质水泥活埋——这算不算报应?”
春桃突然尖叫着撕开真丝衬衫,妊娠报告飘到我脚边:
“我怀了明德的孩子!沈家产业有他一半!”
“怀个鬼胎吧?”
老李踹开门扔进个文件袋,
“仁爱医院的试管婴儿记录显示,周总三年前就结扎了——为了骗你当替死鬼?”
警笛声炸响的刹那,周明德突然扯开领带狂笑:
“你以为赢了?沈氏集团早就是个空壳!”
他掏出手机划出转账记录,
“过去半年,所有流动资金都转到...”
“转到越南海防市的离岸账户?”
我按下投影遥控器,国际刑警的回执铺满整面墙,
“感谢你用婚戒指纹解锁加密文件,今早十点这批账户全冻了。”
春桃突然抽搐着倒下,镶钻美甲挠出满脖血痕。
周明德慌忙去翻她爱马仕包,抖出来的不是解药,而是他送给我的那对珍珠耳钉
——内藏式录音器还在闪烁红光。
“你每次说情话都在给警方递证据”
我把耳钉别上自己耳朵,
“就像你爸当年在混凝土里掺海沙,都是自掘坟墓。”
特警破窗而入时,周明德突然跪下来攥我裤脚:
“看在这三年...”
我甩开他后退两步,露出锁骨处的玫瑰纹身
——那下面盖着冷链物流的GpS植入芯片。
“从蜜月旅行开始,你每趟去越南'谈生意'的路线我都记着。”
我点开航运地图,二十七个红点组成血色项链,
“猜猜现在海关码头正在开多少个集装箱?”
春桃被拖走时还在嘶吼:
“你说过要让我戴真钻!”
她腕间卡地亚手镯突然崩开,劣质水钻在瓷砖上蹦跳着,像撒了满地的玻璃眼泪。
三个月后的沈氏集团天台,老李抱着平板电脑找我签字:
“新研发的防伪蚕丝,这回掺了纳米芯片。”
我摸着虎口的月牙疤笑出声:
“给周明德寄匹样品,听说越南监狱现在允许缝纫劳改。”
江风卷走起诉书副本,最后一页粘着从婚戒内圈提取的dNA报告
——那晚在我茶里下药时,他小指倒刺挂在了钻石镶爪上。
手机突然跳出推送:
明德建材破产拍卖。
照片里那枚婚戒正在司法拍卖网挂牌,介绍词写着“仿钻镀银工艺品,起拍价九块九包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