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马场。
临江令陶温穿着崭新的湛蓝官袍,在大大小小二十多名官员的簇拥下,来到栅栏门前。
满身披挂,手持刀兵的护卫,一字排开,将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此地籍贯可查清楚了?”陶温问。
七品执笔洪文玺上前回话:“启禀陶大人,据县志记载,临江城有良籍两万七千人,贱籍五千二百人,经多年战乱,人口流动,如今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无法联络,另有三分之一背井离乡,下官已差人传话,尽力让他们回来。”
陶温点了点头,双手负后道:“如今各地皆在响应新政,离开之人,也会听到消息,自行返回,你们要做好核定、安置工作,切不可怠慢。”
众官员齐声应喏。
“还有一点,过往良贱与今无关,只要是我大苏子民,当一视同仁。”
官员们再度应喏。
见马场的栅栏门迟迟不开,陶温皱眉道:“怎得还不开门?”
临江都尉曹锋,抱拳言道:“末将方才已派人知会,马场的人说,谢致远一会儿就过来。”
陶温闻言却是不悦:“怎么,我们来丈量土地,还要等他?他不来,咱们就不干了吗?!”
曹锋连忙请罪,旋即虎躯一转,来到门前,一把抽出钢刀。
“哎,你这人,这是私人用地,莫非你想强闯不成?!”
门内同样站着几人,皆是谢致远的家仆、护卫。
见来人打算破门,纷纷出言制止。
曹锋却不理会,手起刀落,将铁锁链条劈开,把刀入鞘后,抬手推门。
里面的人不干了,瞪着眼大声咒骂,然后靠上前来,用肩膀抵住木门。
曹锋眼睛一瞪,喝了声找死,接着扎稳腰马,双臂贯力,竟是顶的七八人连连后退,一步一步,生生将大门推开!
如此神力,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见无法阻拦,其中一位立即呼喊:“快,放狗!”
他们身后,有一人牵着五头恶犬,闻言将狗绳松开。
“汪汪汪汪!”
五头恶犬张嘴狂吠,一拥而上,争相撕咬。
曹锋微微眯眼,竟是连刀也不拔。
当先一头恶犬跃起,欲咬他的脖子。
曹锋手臂一挥,正劈在其腰上,骨骼断裂清脆有声,那恶犬身躯瞬间对折,落地后不断呜咽,叫声凄惨。
一犬人立而起,张嘴咬向他手。
曹锋胳膊一翻,当即下砸,护腕砸中对方面门,一张长嘴瘪了下去,牙齿掉了数颗。
随后又是一拳一脚,各将一头恶犬捶翻踢飞,各自惨嚎。
落在最后冲来的恶犬,见情况不对,立即转身,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眨眼间,五头恶犬,便被曹锋三拳两脚解决掉。
见他如此神勇,陶温十分欣慰。
书中代言,前几日张聘携礼登门,请身为临江名士的陶温出仕,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与申相寺一样,他同样视当年的相国何献为标杆,并对祁六施行的新政表示认同。
不过他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出任临江令没问题,但府衙班底,必须由他自己定。
对此祁六没有异议,一应允许。
而曹锋原本是临江城辖内,曹家村的农夫,年少时因老母亲瞎了双眼,行动不便,他便将其背着出来做工,哪怕遇到战乱,也不曾抛弃,故久有孝名,这才被陶温所知,邀来担任都尉。
“大门已开,诸位,行动吧。”陶温看也不看兀自叫骂的几人,淡淡吩咐。
官员们领命,带着绳、竿步入场中,开始丈量。
正忙活着,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至。
赫然是谢致远等人。
“吁!”
几人拍马来到大门处,见锁被毁,门大开,无不愤怒。
谢致远的长子谢汉成,扬起马鞭骂道:“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动我谢家大门?!”
那几位家丁、护卫赶紧过来,抬手指向陶温。
“大少爷,就是他!”
“他们不仅闯门,还杀了咱们的狗!”
“我等一再要求他们离开,但他们人多,还用刀吓唬我们!”
“……”
谢汉成双眼闪着凶光,轻夹马腹,来到陶温身侧,居高临下看着他,幽幽问:“是你要这么干的?”
对方颔首:“不错。”
“好好好!你真有种!我谢家马场,也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不成?!”
“你要咋地?!”附近的曹锋走了过来,并带来几名侍卫。
见这人生的魁梧,臂膀比自己大腿还粗,谢汉成到嘴边的骂词,生生咽了回去。
不过他还有别的办法,那就是立即回头叫爹。
“爹!你瞧瞧,他们都骑咱脖颈拉屎啦!”
谢致远嗯了声,阴沉着张脸,缓缓道:“陶温,你我以往,也算有些交情,我自问不曾得罪过你,不知你今日,究竟为的哪般?!”
“苏王有令,推行新政,我只是奉命办事。”陶温语气不疾不徐。
“呵,苏王?”谢致远讥讽道:“穷山沟里跑出来的野小子,凭着阴谋诡计,白捡一个大位,就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们效忠?”
陶温道:“出身低微,非他可选,胸怀四海,你我皆不及也。”
“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分不清好劣!你们若想与他扮演君臣,谢某也管不着,但这是我的马场,我现在不欢迎你们,速速离去!”
“放心。”陶温笑道:“我们会离开的,但得等到丈量清楚了之后。”
“你别给脸不要脸!”谢汉成将马鞭甩的噼啪响,“我们谢家,可不是尔等得罪的起的!”
跟在谢致远身边的二公子谢汉安,脾气最是火爆,闻言高声建议:“爹,大哥,跟他们废什么话?!把咱们的人都叫来,通通打出去,在临江城这个地儿,我看谁敢跟咱家叫板!”
“哦?”陶温眉毛一挑:“谢家是要造反?”
造反两个词一出,周围兵士纷纷看来,眼睛都绿油油的。
只因上次赵俞领兵剿灭贾家,参与者皆受封赏,其中赵俞更是连升三级,被祁六委任观阳令,五百骑兵也各得好处。
将士们并不清楚,祁六之所以如此,用的实际是当年,孙璧之离间卢秀与他的法子,只是如今用在了徐道覆与赵俞身上而已。
“反,快反,千万别忍着!”
想升官发财的兵士们,不断出言怂恿,一如魔鬼蛊惑。
谢致远爷仨见到这慕,再瞅着那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不免暗冒冷汗。
“你你你……陶温你休要给我乱扣屎盆,我几时说要反了?!”
“那谢场主是何意?”
“我跟你说不着!我要去找祁子陆,奶奶的,好吃好喝好地方供着,还供出个白眼狼来!”
陶温闻言却道:“不,你不必见他,你也见不着他。”
谢致远瞪眼:“为何?”
“因为你不够资格。”说罢,陶温唤来一位八品知事,对谢致远道:“你有什么事,可与他谈,本令还有事,不陪了。”
谢致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这……
这姓陶的,竟敢在我面前摆谱?!
只是没等他开骂,面前任职八品知事的卞佑庭,就不耐烦问道:“你们爷仨究竟想干啥?有屁就放,别耽误时间!”
谢致远鼻子差点没气歪,心说你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你跟谁说话呐?!
“我!”他拍打自己胸口,气至哆嗦:“天下最大的马场之主!萧桓律、穆挞王的座上宾!岂会受你们的窝囊气?!都等着吧,有一个算一个,今日之事绝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