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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烛光中,面前的‘女鬼’怕的厉害,将脸埋在膝间。

祁六侧着身,打量几眼,发现此女的头发,不仅发白干枯,且多有分叉,一看就营养不良。

脚也脏兮兮的,趾缝全是泥。

不过脚型很好看,尖瘦不失圆润,肤质细腻,弧度柔美。

娶了两位王妃,且有一床友、一位红颜知己的苏王,早已阅历丰富。

懵懂无知的少年,只会在意容貌。

热血上头的青年,只爱观察雷型。

唯有久经阵仗,在床榻打出一片天的男人,才会见微知着。

“你当是大户人家子女,怎会沦落在此?”

‘女鬼’轻叹一声,淡淡道:“穆王挥师,天下大变,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祁六是认识了一些字,但诗文对他来说还有些高深,至多能拽两句咏鹅。

对方借诗自比,他显然毫无头绪,索性直接询问:“为何要扮鬼吓人?”

‘女鬼’又是一声轻叹:“形影单只,孤零无定,路途陌上无停步,风霜雨雪绊归路。”

祁六张了张嘴:“那个……我是问,你躲在凶宅,还将借宿的人吓走……”

‘女鬼’悠然起身,来回踱步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祁六忍无可忍,左脚一扫,踢中对方腿弯。

‘女鬼’哎呀一声,双膝跪倒,用手撑地,腰下撅的老高。

嗯。

祁六看个满眼,连连点头。

这翘度,竟在宋癸之上,与婳婳几乎不分伯仲。

“能好好说话不?”

“……”‘女鬼’悻悻起身,道个万福,“公子雨夜投宿,待雨停歇,便离开吧,您属阳间人,我乃阴间鬼,还是莫要牵扯的好。”

“行,不过现在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

“去,弄些来,我吃饱好赶路。”

“公子稍后。”

‘女鬼’离开。

没用一会儿,抱回一颗白菜。

祁六看着相当眼熟,接过白菜后,更加确认了。

这正是他们之前丢失的。

“你……打算就这么让我生啃?”

‘女鬼’并不觉得有何不妥:“雨大难生火,出门在外,何必讲究?”

祁六将白菜放下,起身去了对方身前,抬手想撩开对方头发,看看相貌。

“公子请自重。”‘女鬼’后退几步。

“你叫什么?”

“阴间之人,何来名姓?”

祁六:“……”

这扮女鬼的家伙,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说话一点也不爽利!

他懒得再多问,挥手道:“你走吧,等明日一早我就离开,不会再打扰你。”

对方轻施一礼,转身开门去了。

外面暴雨倾盆,远处偶有雷声传来。

祁六眯眼躺了会儿,却无法安睡。

毕竟这是幽赢之地,穆挞王的地盘,附近还有个神神秘秘扮鬼的家伙。

种种情况加在一起,神经难免紧绷。

思索片刻,他翻身而起。

见外面暴雨有停歇之势,便出了门来,悄悄攀上房顶。

寻了一圈,最终来到后院。

那棵大梧桐树底下,有盏灯笼。

微弱光亮中,方才离开的‘女鬼’,正蹲坐在地,编织草绳。

祁六踩着房顶瓦片,静悄悄靠近。

‘女鬼’一边编织,一边轻哼。

这回不是戏曲,倒像是地方童谣。

她手法熟练,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稻草编成一段长绳。

信手一甩,绳子挂上树杈。

再将绳头打个对接,一个崭新的上吊绳就做好了。

‘女鬼’哼着童谣,踮起脚尖,将脑袋钻进去,用下巴抵着草绳,脚尖轻点,身躯前后晃动。

她在玩。

而不是自尽。

这一点,祁六看得出来。

同时不免遍体生寒,怀疑自己是否估算错误,这家伙并非扮鬼,而是实打实的鬼。

正常人,谁会拿上吊取乐?

‘女鬼’脚尖点地,挂在那儿晃荡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下来,继续蹲坐编草绳。

望着树上挂满的绳结,想来这种事儿,她已做了许久。

“你想死,却又害怕,是也不是?”

祁六从房顶跃下,凑近问。

对方编绳的手微微一顿,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嘴里则说道:“公子怎得还不安歇?”

她依旧不愿直视问题,还在绕圈子。

抬头望着摇晃的诸多上吊绳,祁六决定拿出自己的压箱底绝学——查案!

只听他干咳两声,悠然道:“昔年穆王东犯,一路长驱,兵入皇城。主宰京畿后,倒也晓得安抚民心,并未枉造杀戮。你说你家道中落,只剩你一人,想来是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但此宅并非你家,来前村里人就说过,这里不过是住了一户商贾,因赌博时运不济,四处寻精怪相助,这才惹火上身,乃至全家死绝。”

说到这儿,祁六笑了笑。

“世上哪有什么精怪,真要有,也是有灵开悟的仙家,岂会助凡人赌博?估计是赌输了家当,以致心灰意冷,才萌生死意。”

“而你,也不知是路过,还是有意来此,栖身这里,只为躲避。”

‘女鬼’手里的活儿停下了,低头默不作声。

祁六继续说道:“自穆王入主皇城,还不曾有抄家灭族的大罪出现,前朝旧臣,也多得善终,毕竟应朝覆灭,乃人心尽失所致,死忠之臣几乎没有,穆王也犯不上大开杀戒。所以说到底,他不得不灭族抄家的,就只剩一个了。”

“你是皇族,应朝皇室成员,对吧?”

原以为被点破身份,‘女鬼’会气急败坏,然后与自己拼命。

谁知她只是简单笑笑:“说了这么多,轮到我了吧?”

“你满嘴应南方言,虽以力工身份,现身幽赢之地,但胆量、见识皆不凡,方才脚步无声,看得出武艺也极为不错。”

“一位来自应南的高手,乔装打扮掩饰身份,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情况。”

“你是苏王麾下,前来探查情况的谍报,对吧?”

说话之际,她手中的草绳已编好。

纤手一抬,再次甩至树梢。

“你知道吗,我从父皇身上,别的都没有学到,唯有这个绳结,是他手把手,仔细教我的。”

‘女鬼’给草绳打上结,手法娴熟无比。

祁六讶道:“父皇?莫非你是前朝公主?”

“公主……许久不曾听人这般称呼,如今这里没有公主,只有一位胆小不愿离去,苟活于阳间的阴间之鬼而已。”

这次她将绳结打的很高,并转过身来,面对西方。

接着一跃而起,双手抓绳,缓缓放在颈下。

“我苦等至今,要的不过是一口气。”

“北有萧王枕戈,南有苏王虎视,狼族迟早会被赶出去。”

“你的出现让我意识到,这一天已经很快了。”

“我死后,请你不要动我,就让我悬在这里,望着皇城方向,看那穆挞王如何仓皇逃窜。”

两滴泪从雪白长发后面滴落。

然后她深吸一口,将绳结挪至颈下,双手一松。

就在即将下坠的时候,祁六一个闪身,伸手托住对方屁股。

‘女鬼’身躯一僵,竟是有点难为情,低声说道:“你……你让我去吧……不必救我……”

祁六并没有劝她,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请稍等一下,一会儿就好。”

‘女鬼’:“??”

旋即惊呼出声,因她难以置信的发现,对方的手很不太老实,又捏又拍,竟是把玩了起来。

“你……你这人!快放开!”

“哎呀,公主大人,都说了让你稍等,一会儿保证让你死,且容某过足手瘾。”

“你给我起开!”

‘女鬼’两腿乱蹬,伸手拉住草绳,迅速将脖颈扯出,噗通一声栽到地上。

然后迅速背过身,双手捂着被盘至发烫的翘屁,一脸难以置信:“你还是不是人?!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放过?!”

“好吧好吧。”祁六摊手:“这样,你先死,然后我趁热,回头再把你挂回去,保证让你望着西边,如何?”

‘女鬼’愣愣看他,半晌没有反应。

祁六笑的越发猥琐,两个手掌来回搓,还吧唧嘴:“前朝公主……嘻嘻……高低不能错过……我想到很多种花样,回头要一一尝试……你可要遭老罪喽……不过那时候你已死去,肯定感受不到……来来来,快点,要不要我帮你,等不及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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