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燕的性子和大伯母陈红霞有些相似,泼辣但讲道理,为人肯干肯吃苦,不然也不会忍耐这么多年了。
都说为母则刚,小丫就是刘红燕的底线。
她可以忍耐婆家的不讲道理,也可以忍耐武胜利的不作为,但绝不能忍耐这些人想要动她的女儿。
这是她的底线,一旦触碰到她的底线,那么她势必要反抗到底。
谢九也是看出她的为人,才说了这么一句。
武家这时候都能想到要卖掉小丫了,要是武胜利不在了,等待她们娘俩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靠近大山的那座房子曾经是村里的地主的后代住的,当年大饥荒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活不下去了。
眼看着大家都快要饿死的时候,是那户人家偷偷给村里的人一些余粮,这才让红河村的人顺利的活了下来。
红河村是最近几个村最穷的,但当年的饥荒,也唯有红河村没有死掉多少人。
是最近的几个村情况最好的。
大家都格外感谢那一家人家。
但后来形式发生了变化,那家人家被打上了资本主义的标签,运动的时候受到牵连。
红河村的人都感念他家的活命之恩,都没有出来落进下石,唯有武家的老大和老三帮着那些人打砸了他们家,更是弄的他家的老太太当场毙命。
他们家藏着的那些钱财就是那时候得来的。
这一家人蔫儿坏。
坐在门槛上的武胜利,听到要死人的时候,这才抬了抬头,一脸茫然的看了眼自己的爹。
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武老头子一句话给呵斥了下去。
“我们是庄稼人,活不活的,这也是你的命。”
周围的村民们看着武老头子的样子,如何看不明白,这是不愿意给人治啊!
“武老头,要是武老大或者武老三受伤了,你给不给治啊?”
跌了一个狗吃屎,摔掉一颗门牙的武老太婆,牙齿漏风的骂了一句:“放屁,老大和老三是老二能比的吗?”
意思简洁明了,武胜利不受宠,所以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是老大和老三受宠,在老太太的眼里,自然是金疙瘩。
“呵呵,还真是双标的可以啊!”
刘红燕在谢九说出那句,一旦武胜利死掉,她们娘俩可能被卖掉的时候,她就清楚,这个家不能待了。
谢九的这句话虽然直白,有点讥讽的意味,但她这句话却是给她提了一个醒。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要是真的被卖了,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脸上顶着红肿的小丫早已懂事了,自然能听明白大人说的什么话,她吓得靠近刘红燕,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眼底是惊恐和不安。
刘红燕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拉着小丫的手道:“娘不会让你被卖的,娘现在就带你去姥姥家。”
当她直起身的那一刻,看着武胜利的眼底唯有平静和厌恶,没有了往日的感情,声音凛冽不带一丝感情。
“武胜利,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刘红燕没有一丝留恋的转身,在看向谢九的方向,弯了弯腰身,随即穿过人群,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武胜利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他媳妇离开的方向,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仿佛浑身最后的一股精神气也随着她们娘俩的离去而离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受宠,爹不疼娘不爱,在这个家里可有可无,自从媳妇来了后,有人分担了他的苦闷和活计。
他能看到她的隐忍和痛苦,然而他选择视而不见,他只是想要有一个人陪着他,沉沦在这痛苦之中,让他变态的心理有一丝丝的快感。
如今,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应该说,唯一朝着他伸出手的那一抹亮光,和他在这岔路口终究分道扬镳了。
呵呵……也好,让她解脱吧!
这个家就是一个牢笼啊!
已经困住了他,就放她自由吧!
武老太婆看到刘红燕走了,一张脸上满是刻薄,她怒骂道:“老二,你怎么回事,自己媳妇不管管,动不动回娘家,这算怎么回事?”
老二家的走了,家里的活谁来干?地里的活谁来干?
武胜利听到武老太婆的怒骂声,慢慢抬起没有波澜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的娘,倏然一笑,笑容有些阴鸷。
“娘啊……”武胜利喊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冲着他娘伸了伸脚,“我还有媳妇吗?红燕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你们要卖小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我闺女啊!”
“我的脚为什么会受伤?还不是你们要我去开荒地?”
“我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夹在中间的我可有可无,从小我过着什么日子?我是人啊,我也有血有肉啊!”
“红燕这些年的痛苦和忍耐我看的明明白白啊!她是为了我才忍耐你的处处刁难。”
“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她,而不是她应该在我们家吃苦。离了我们家,她什么样的找不到啊?”
“随随便便找一家,都比我们家的好。”
武胜利‘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环伺了一下周围,“娘啊,同样是媳妇,大嫂和弟妹从来不需要做家务活,每天睡到正常起!偏心也不是这么偏心的。”
他的视线突然看向谢九,笑的灿烂:“谢九有句话说的对,我真的活不了了,从爹把我的脚放进泥水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说着说着,他整个人不停的抽搐,嘴角口鼻慢慢的流出鲜红的血液,整张脸的神情狰狞而可怖。
“哎呀,不好,武胜利发病了……”
这下把看热闹的众人吓了一跳。
武胜利抬手阻止了想要进他们院子的村民和大队长,他笑着看向他那些所谓的家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与解脱的笑容。
“爹娘,我真的太累了,从我能记事起,我就没有歇停过,如今,我终于能歇一歇了。”
武胜利慢慢倒了下去,脸上都是解脱的笑容。
“这这这……”谢为民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家庭纠纷,怎么就突然死人了呢?
谢九解释了一句:“他这是急性破伤风引起的感染,如果昨天能去医院治疗一下的话,他也不至于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