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上的四季区别很小，三点一线的战营生活也同样没有什么波澜。
学员们在各自的教舍之内每天就是训练场、饭堂、寝室这么来回，习惯了之后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大毅就这样在赫连主峰上度过了第一年的时光。
按照教务大纲的安排，今日上午的课程是战术训练和打靶。可等2班去到射击场门口时，却被迎面赶来的助理教员给拦了下来。
“取消了......那2班接下来去哪？”
“黄教长说让你们去大教室等他。”
送走助教，肖旗无奈的带着整班去到了大教室。可直等了1个小时，也没见着黄刀盏的人影。
学员们实在有些不耐烦，于是便在教室里闹腾了起来。
大毅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正傻乎乎的出神之际，后背突然被猛拍了一下。
“喂，想什么呢？”
在黄瞳者2班一年来，能这样做的女学员只有一人，所以大毅不回头也知道是神舍依。
“问你话呢，耳朵聋啦？”
“对，聋了。”
神舍依见大毅懒塌塌的样子，于是转凑到了他面前。
“不想理人就直说，摆什么臭脸！”
“回神舍大小姐的话，我只是在发呆啊，发呆！”
“喂，你去哪儿，我刚过来你就溜？”
“神舍大小姐，我尿急啊，怎么您要跟我一块去？”
“滚滚滚。”
大毅对神舍依做着鬼脸，一回身正跟急匆匆进门的黄刀盏撞了个满怀。
“唔~！”
“你小子，长高了些嘛......”
黄刀盏从怀里把大毅拎出，而后两步跨上了讲台。
“都坐下，开个会！”
“刀哥，我们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是不是也该受点惩罚？”
一年时间里，学员们跟黄刀盏混的很熟，于是私下里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刀哥。
“就你小子话多......有正事儿，都安静！”
学员们看黄刀盏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这才迅速安静了下来。
“各位，之前我在课上提过关于教务大纲的细则，清原战营的学期是四年，学员会在第四年初参加结业考核。其中表现优异的会被挑出来成组。”
“就拿我黄刀盏打个比方吧。我是清原战营的第二期学员，大概是在入营第4年的2月份参加的结业考核，同年4月授的上尉衔，后因为表现太过优异，直接被纳入了当年的头名组中。”
黄刀盏讲着正事儿还不忘自吹一番，遂使得台下的学员们发出一阵嘘声。
“刀哥，这不会就是你今天开会的重点吧？”
“大家没看出来吗？刀哥这是在铺垫呢，就是效果差了点......”
黄刀盏并不在意下面学员们的调侃，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随你们怎么说，哈哈，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之前的规则已被弃用。从明天开始，教研组要执行新的教务大纲。”
“新的教务大纲！？”
学员们一听规则有变，先是发出一阵惊讶，而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不会是要增加学期吧？四年已经很长了好吧！”
“怎么不会，上次去医务处治伤我可听说了，王将教徒长从入营至今一直留在清原学习......”
“别瞎说成不？王教长那是自愿留下与绿教司研究医术，跟我们的情况不一样。我猜啊可能是要增加训练强度。”
“卧靠，还能怎么增加强度，要逼死人哦？”
黄刀盏喝口水的功夫，下面已然叽叽喳喳的乱做一团。他笑着从文件夹里掏出了一份文件，跟着敲了敲讲台。
“好了，好了，静一静。都别瞎猜了！”
“经清原教研组研究决定，清原四期学员将在两个月后统一进行一次摸底考核，从中挑选成绩优异的学员进入天骄队，并在以后进行分组训练......后面太长，回头发给你们自己看吧！”
“我在这儿强调一点哈，天骄队是由择优录取的混编组，所以各位此次的考核成绩，将直接决定你们未来的培养方向，以及结业的分配！”
肖旗起身打断了黄刀盏的话头。
“报告！我有个问题。”
“讲！今日不是正式场合，有什么问题你们都可以提出来。”
“黄教长，我想问......这算是将结业考核提前了吗？如果是提前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进入天骄队的学员能够提前下山？”
肖旗所问的大毅也想知道，他心想如果能提前下山，那自己定要拼尽全力通过这次考核。
清原战营里不少学员都是在大街上被抓来的，虽然这一年多年来的精神倡导起到了些洗脑的效果，但在他们的心底里还是希望能早些下山。
“可能会吧，这我暂时不能讲的太详细。但可以肯定的是天骄队的待遇绝对比现在要好！”
“那总要有个说法吧？比如有什么具体的奖励措施，也能对我们起到些激励作用。”
黄刀盏睿智的点了点头。
“我看你是想知道天骄队和单一色瞳者教舍有什么区别吧？”
“不好意思，这需要各位努力通过考核后自己去体验。总之，考核已经定了，目的就是要从你们之中选拔优秀者。”
神舍依站起来接着问道：“那没被选中的学员呢？”
黄刀盏一耸肩，表情里带着些无奈。
“没被选中的就是不合格，需回到原教舍加大训练强度，直到达标为止。哦，对了，还有一点忘了说了，各位每六个月都会有一次进阶天骄队的机会，要是没准备好，此番也可以弃权。”
“只是......达标所用的时间太长，会影响到你们的结业考评呦！”
趁着其他学员问问题的档口，王奇忍不住与一旁的段鹏飞小声商量。
“这是在诱导我们继续玩命的练啊！”
“你才看出来！？又是天骄队，又是跟结业考评挂钩，摆明了就是要进一步压榨咱们呗。”
“哎，要万一去了天骄队，能给你段鹏飞升个教徒长干干呢？”
“卧靠，那还不如去下面的国安营呢，至少一年还有几次机会到街上逛逛，不像这赫连主峰满眼皆白，半点子乐趣也没有！”
“教徒长不比在国安营的小领班有面子多了。”
“面子能让你开心吗？”
黄刀盏回答完学员们的问题后，表情里多了些魔性的笑意。他上次这么笑，2班全员就被练到了深夜。
“还有问题吗？”
“好，既然都明白了，那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会和各位教徒长们给大家拔拔高。提前说好，可是会有一些残忍哦！”
得，这下安静下来的教室瞬间又炸了锅。
“不是吧刀哥，还拔啊？不会还没考核，我们就被拔废了吧！”
“唉，接下来估计是没好日子过了。”
“我们的日子好过么？”
“那总比更惨要好点吧！”
“在清原战营还想有好日子？叫我说还不如拼上一把。”
黄刀盏从学员们的讨论中听到了不同的见解，他们有的忧虑，有的积极，但更多的是对选择的困惑，或者说是对未来的猜疑。
他没有阻止教室内的躁动，反倒是放任学员们用言语去发泄。直过了好一会儿后才有所示意。
“各位，你们来清原也有一年多了，我很清楚在座的不少人，就是想着混个军衔下山罢了！”
黄刀盏突然在讲台上蹦出这么一句，使得躁动的教室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本身没什么错，人嘛，总是趋利避害的。可今天，我想请各位回想一下，在来清原之前，你们若是当街暴露出色瞳者身份，周围的人是什么眼光？”
学员们一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黄刀盏的话，或者知道该怎么回答但都不愿意回答。
“都不说话是吧？那我来替各位说，是冷漠、是嫌弃、甚至是恐惧和鄙夷！而这些来自于普通人的偏见，都会因为你们穿上制服而改观！”
“ 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是吧？但你们可知，就这身制服，是牺牲了多少色瞳者先辈才换来的保障！？”
“作为后辈，你们只想躺在功劳簿上自私自利！那么我请问，色瞳者的未来和荣誉该由谁去守护？清原的精神该由谁去延续？”
“难道祀堂见礼时的誓言，都只是说说而已？”
别看黄刀盏平时不太正经，但关键时刻绝对威严。在他的凌厉气势下，现场的许多学员不禁羞愧的低下了头。
“至于这次的教务改革，我再多解释两句。此次大纲调整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适应未来战场，而不是要加重你们的训练负担。”
“战场是无比残酷的，若学员们不能在训练场上多加精益，那届时就会多流血乃至是送命！”
“鉴于对诸多因素的考量，我呢不指望你们能够从心底里接受，但我希望坐在这儿所有人都能争取成为顺应变革的掌控者，而不是畏畏缩缩的懦夫！”
虽然学员们已经被黄刀盏的这套说辞所激励，但肖旗作为班长还是要在这种时候率先做出响应，以彰显他调动气氛的能力。
“请黄教长放心，我们定会继承清原之精神再接再厉，绝不辜负您的栽培。”
“肖旗说的对，今日的清原来之不易，我们要继承先烈的遗志，为和平而战。”
“是！不能辜负教徒长们的辛苦，我们服从教研组的安排......”
这些话虽然听起来比肖旗的还假，不过好在向上的气氛总算是调动了起来。
晚上大毅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琢磨黄刀盏的话。虽然在现场他也被激励到了，可心里仍然还是有顾虑。
临近午夜，寝室内鼾声四起。大毅抬手看了下时间，而后偷偷去到了外面的公用洗手间内。
检查过四下无人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铁片轻轻撬开了上方的通风管盖口，接着便一跃钻了进去。行动之迅捷，显然已是轻车熟路。
管井的尽头是黄瞳者教舍的圆顶露台，在确保外面安全后，大毅才取下盖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要是早来一会儿，能看见流星......可惜！”
大毅回身笑道：“锋子你难得早到一次，这就开始显摆了？”
上次祀堂相见后，黄刀盏曾组织过一次黄瞳者和血瞳者教舍的联合训练，大毅这才发现黄、血教舍的寝室楼间竟只有一墙之隔。
再之后，两人没事儿就楼顶的平台上见个面聊聊天儿，慢慢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益友。
“别说，今儿这天上还真是美。”
“嗯。”
大毅沿着赵子锋预留的位置躺了下去，两个少年平静的呼吸着天上的清冷，吐纳间的沉静，如同灵魂都被银河吸去了一般。
春夜的风夹杂着雪屑白了两人的面庞，而后又温融成水珠润进了大毅的眼眶。闭眼感受着微风拂面的轻柔，使他不禁放松的翘起了二郎腿。
一旁的赵子锋也跟着变换了个舒适的姿势。
“感知到什么特别的了？”
大毅没睁眼，只是用手顺了一下头上的水珠。
“山、云、树，还有风......就是感知不到你。”
“嘁嘁嘁，我没存在感，就不必再强调了吧！”
“给，尝尝。”
大毅从口袋里摸出一半巧克力递给赵子锋，咧着嘴喃侬的笑着。这是上午会后神舍依给的，他没舍得一下子吃完。
赵子锋咂摸了下味道，起身一翻去到通风管口。
“巧克力不错......以后多弄点。”
大毅见赵子锋要走，于是喊住了他。
“哎，我还有话没说呢！”
“什么？”
“黄刀盏上午给我们开会了......”
赵子锋钻进通风口，而后从里面露出头来。
“是教务改革的事情吧，我们血瞳者教舍也通知了。”
“锋子，你怎么看这事儿？”
“两个月还早着呢！”
大毅一跃去到了赵子锋面前。
“那总要有个目标吧？”
“目标......我们人在屋檐下，还有别的选择？”
“没有！”
赵子锋嘴一咧。
“哎，你不是没信心吧？”
“哈哈哈，少瞧不起人了你。”
“那等下次我再跟你聊。”
大毅透过赵子锋眼中的一抹柔和，猜他心里定是对考核的事儿有打算。
“我发现你事儿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