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格外好听,好似弦上之音。
这个声音她听着耳熟。
正是昨夜的枕边人——
单秉意。
时亲根本没有力气回头看他。
她第一次感受到五脏六腑全部被搅碎的感觉。
周围草木摇晃,黑雾缭绕。
地面的沙石刺着她的掌心。
可这些疼痛和体内搅动的痛苦相比微不足道。
一只鞋踩在了她的背上。
时亲身体猛地一沉。
那只脚颇为用力的踩着她,甚至狠狠碾着,仿佛要将她碾碎。
“主上,你的灵力呢?”
时亲只觉得喉间腥甜,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艰难地回过头,朦胧的视线里看到单秉意的身影。
他俊美无俦的面庞上带着悲痛和复仇的快意。
“你怎么……知道,这里……”时亲艰难地问着。
看着女人痛苦的模样,单秉意弯下腰。
黑雾席卷的山林里,他衣袂翩飞,白蓝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乌黑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是与昨夜潋滟全然不同的冰冷。
单秉意眼眶泛红,隐有泪光。
他的家人,他的至亲,都死在她的手上。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落入众星环月楼。
既然她敢让他活下来,他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数月来的试探观察终于让他发现了她的弱点。
看来他猜得不错,她的闭关果然有问题。
“时亲,你该死。”
单秉意抬起手,灵力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把长剑。
那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翻转,横划。
长剑顺着他的手势在黑雾风沙中转动,通体散发着冷光。
它的剑芒对准时亲的心口。
眨眼间,剑气直冲而下,瞬间穿透了时亲的身体。
月白色的衣裙绽出一朵鲜红的花。
那娇艳的面庞苍白如纸,浅色的瞳孔失焦,嘴唇颤抖着,汩汩血液流出。
无数涌起的黑雾将她包围。
她的身躯被尽数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齑粉。
相比反噬的痛苦,这种死亡时的感觉竟然有几分畅快。
摇晃的树叶渐歇,风停云驻,林间安静下来。
……
黑暗将意识吞没。
时亲感觉自己置于深渊中,四周一片漆黑,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她甚至无法感知自己的心跳。
天光乍现。
时亲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着。
她跌坐在地,身体剧烈颤抖着,好不容易从濒死的痛苦中挣脱出来。
她复活了。
唯一一次复活重启的机会在开局就用掉了。
时亲虚脱地倒在地上。
临死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反噬发作提前,单秉意知道她的弱点,伺机杀她复仇。
可原主不是傻子。
通往闭关洞府所经之路都用魔丹设了屏障,若非邪修是进不来的。
单秉意为了报复她,放弃一身仙骨改做邪修了吗?
时亲调整好状态,望了眼外面的天色。
距离她提前发作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她立刻按照记忆里的阵法,把洞府布置一番。
防御工程里三层外三层。
她不惜耗费气血,催动魔丹,将整座洞府笼罩在阴云之下。
做完这一切,时亲终于有了安全感。
她走过石板小路,来到洞府最深处。
这里摆放着一张玉石床,上面雕刻着诡秘的符文,躺在上面可以缓解反噬之力带来的痛苦。
以单秉意的修为,应该闯不进来……吧?
万一他有合作对象怎么办?
时亲思绪混乱,但她若是贸然离开,定会死得更快。
到了和复活前相同的时间节点,时亲感受到五脏六腑被紧紧拧成一团的痛感。
她躺在玉石床上,蜷缩着身体,艰难地喘息着。
d444尽力抚平她的伤痛,但面对庞大的魔气显得杯水车薪。
坚持坚持就好了。
时亲反复这样安慰自己。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
时亲疼得快要昏厥过去,偏偏意识极为清醒地告诉她应该醒着。
那一刻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原主性格乖僻行事张狂了。
每隔半月要被这么折磨一回,换谁面对这些精神都要不正常。
洞府外,依稀传来轻微的震感。
时亲猜测,这是单秉意在试探外面的法阵。
他不敢用力摧毁,怕惊动了她。
几番试探过后,震感消失。
无论是法阵还是符咒都没有损坏。
也就是说,单秉意并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她的虚弱期。
他只是觉得她定期闭关的行为奇怪,抱着怀疑的态度前来查看。
上次能碰到她倒在洞府门口,纯粹是他的运气太好了。
如果单秉意确定她眼下灵力散尽,肯定倾尽所有也要破阵杀了她。
时亲开始琢磨自己的计划。
她还有机会。
就不信刷不到他身上的分!
一天两夜过后,时亲在洞府里梳洗好,换了件新衣裳出关。
她出关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众星环月楼。
众星环月楼犹如直插云霄的天梯,伫立在山峦中。
周围流水潺潺,百花齐放,美不胜收。
时亲试着调转体内的灵力。
她只觉身体轻盈,有股气流在推动着她。
她借此一跃,腾空而起,直接飞上第十九层。
时亲差点腿软。
落地后,她扶着栏杆,借此稳定摇晃不定的身形。
还好她这副模样没人看见。
时亲来到长廊房门前。
房门上刻着繁复精美图案,每一处线条都显露出不俗的雕工,一眼便知是出自名匠之手。
在房门上方,垂挂着一块玉牌,上面用苍劲有力的笔触写着‘秉意’二字。
这种门前挂上名牌的设计让时亲有点不舒服。
他们像是装在楼里的物品,每层摆放一个。
而她挑挑拣拣,选中想玩弄的那个,便会亲临。
时亲将玉牌摘下,直接推开房门。
众星环月楼的规矩,门不可锁。
一进屋内,便闻到淡淡的墨香。
房间的布置充满古韵风雅,一幅幅字画挂在墙壁或搭在架子上,与布置的兰花盆栽相互照应,宁静悠远。
屋子侧方有一处单间,以雕花拱形门做了隔断,后方摆放着桌案。
单秉意站在桌前,一身白色衣袍,一只手随意放在桌上,撑着身体的重量,另一只手在纸上挥毫。
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或者是察觉到不想理会她。
他继续写着,写了几笔不喜欢便扯掉那张宣纸扔到一边。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与宣纸之间。
他发丝如墨,以玉冠束起,高贵而清冷。
单秉意特别像悬于高空的云,飘然欲仙,不染尘埃,却在动情时比桃花还艳。
她仍记得他那晚在克制与沉沦中挣扎时的感觉。
明明厌恶至极,却在喘息中紧紧抓着她的腰。
这种把一位谪仙拉入欲海的掌控感,大概就是他是整栋阁楼里唯一一位被种下情蛊的原因。
“主上,还想看到什么时候?”
单秉意再次将一张宣纸扯落,随意扔在地上。
时亲把玩着手里的玉牌,慢慢走上前:“只是看一会儿,你就不高兴?”
单秉意垂眸,继续练字。
时亲看到他在纸上写的文字,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