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的天地,苍蓝的雾霭,层层枯死的古树叠满下山每一条路,天空下着淋漓细雨,时不时传出几声乌鸦的哀鸣,到处皆是荒寥。张宁宁行走在群山之中,企图寻出一条可以下山的路径,可遍地皆是枯树,地上厚厚的落叶也淡了颜色呈现灰白之状,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张宁宁抹了抹脸上苦涩的雨水,停下脚步四处张望,“这里是哪儿!明明我刚才还在车里,我怎么到了这里!手机也没有信号,方向…怎么感觉哪里都是一样的!李简,你在哪儿?快出来!”
张宁宁高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若有若无的雷声,以及时不时发出乌鸦的哀叫。
“真是个鬼地方!”
地上的落叶厚的暄软,好在雨水落下并不会令其变得湿滑,尚且走的还算舒服。
唰!
一阵凌乱的声音响起,像是风卷起落叶的声音,同样也像是人快速踏过树叶的声音,张宁宁更愿意相信后者,这阵雨下得诡异,但绝对没有风。
思索着张宁宁走得更快些,迅速寻一棵粗壮的枯树躲藏了过去,将身子紧紧贴在树干上,缓缓将呼吸放慢,炁韵的运行更一压再压,将速度拉到最低。
“心神合一,同息同一!守恒抱一,其然自现!”
张宁宁慢慢将自己放空,将心神沉入身体滚滚奔流的气血之中,又快速的将心神调整到同气血一般无二的频率中去,无限放大自身的每一寸肌肤在外界捕获来的每一缕信息。
规律的冷风不断地从胸口前方吹来,额头前的碎发被风吹的乱动,不断抽打着头皮,手下是粗糙的布匹像是牛仔裤的触感,身旁更是一个极热的热源在不断释放热量,散发着的热量令左臂始终温热。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张宁宁猛然睁开眼睛,这里细雨无风,自己的双手更是紧贴大树,身旁更是没有多余的人。“这里是我意识深处!难不成是观想!”
张宁宁正想着,身后的枯树树顶猛然一想,一个骷髅面具的黑衣人突然持刀倒垂而下,迎面便是刺喉一刀。张宁宁赶忙甩头躲过这刀,绕树便走。
刚绕过树,不远处便又转出一个黑衣人,手中攥着一柄破旧的斧子,不由分说就向张宁宁扑来。
张宁宁清楚的知道,观想、冥想一途,虽然可以快速锻炼人的心境但是其中风险极大,若是在意识世界里跑偏那么现实中的自己也会因此走火入魔神志不清,更恐怖的是若自己的意识在意识世界里死亡,本体也有可能因此而死。
虽说是可能而非一定,可张宁宁并无意愿去赌。
她选择跑!
转身刚跑出没多久,突然感觉脚腕被人握住,还没来得及查看就有一个黑衣人从厚厚的落叶里钻出,紧紧握着张宁宁的脚腕将她掀翻在地。
张宁宁摔倒,三个黑衣人也凑到了一起,一个拿匕首,一个拿破斧,一个拿锯子,不约而同地就向张宁宁冲杀。
“混蛋!”
张宁宁抓起地上的一把落叶,扬出去晃住对方的眼睛,爬起来继续向前跑。可不管张宁宁怎么跑,那三个黑衣人都会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距离把握真正好好,绝不彻底追上,也绝不落后分毫。
“看样子,不杀掉他们三个,我定然难活!”张宁宁内心笃定,“既然这是我的内景,那这天地应有我得以掌握的一部分!枪来!”
张宁宁单手一招,身旁无风起浪,可是静了好久,这天地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有乌鸦的叫声更加嘈杂了些,三个黑衣人也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靠,这和做梦果然不一样!”张宁宁当机立断,拔腿就跑,一边跑还拼命的掐拧自己的手臂,企图疼醒过来,可疼痛清晰无比,自己却依旧在奋力狂奔。“我去,这都不行,看来只有闯过去才能真的醒过来!”
继续跑下去,天地也随之空旷起来,远远的便看见一片无边的黝黑的大海陈在前方,波涛骇浪,连绵不绝,涛声与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清晰可闻。远处有岛,岛中有一座高不可观顶的豪山,山脚下依山而建有一幢高楼,足有三十六层,直冲霄汉,楼内伸出数条廊桥连着山中五座华彩宫殿,楼前有雄关六座,吊桥一方,连接这地与那岛。
临近吊桥,桥上刻有“等教众生”四个字符。
张宁宁疾奔上桥,远远望吊桥尽头插着一杆长戟。下观桥下皆是直立壁陡之崖,黑水涛涛,隐有赤龙游走,龙吟虎啸冠成一流。
李简正在开车,忽觉身旁炁韵翻腾,侧头一看,原是张宁宁在车上酣睡,体内炁韵迸发乱性,大无方寸,更有倒行逆施的势头,不禁眉头一皱。
“这丫头,睡着也就罢了,怎来得梦中行炁!这般乱性,催的尾闾夹脊二窍间行炁操之过急,这样行法必然后继乏力,怎能保的玉枕泥丸宫之道行之有力!若这运行不得,坠了炁,余下周天便是空运河车,自行损耗了!也罢,帮你一把吧!”
李简慢慢降下车速,指尖聚起一点灵光,压向张宁宁眉心。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眉心一点明,心中两神通。
忙于奔命的张宁宁忽觉心下一安,眉间微凉,静怡之炁当即从气海中勾动而出,雨蓝色炁韵当即席卷全身。
“这是?”
张宁宁刚一愣神,便瞥见身后紧追不舍的三个黑衣人身上也猛然冒出了同自身一样的炁韵,行动也随之变得迟缓,脚步更变得沉重。
“为什么我的炁韵更变,这三个家伙的状态也随之改变?难不成,他们是我的三尸神?可是我还没有应劫斩三尸的地步啊,难不成是…悟道茶!那东西加快了我修行的进程?”
张宁宁脑中旋即浮现出李简曾经跟她讲的一席话。
“三尸神是不是杀掉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你觉得呢?”李简说,“所谓贪嗔痴三毒,人之本性,如同六根一样深种人体,道门正法讲究性命,简单来说要保全自身的人格,更要强壮自己的身体!如果舍弃自身的本性,人将不再是人而是机器,这样便一定会矫枉过正,有失偏颇!三尸神会侵扰你,六贼会迷乱你,但你要寻的便是他们行恶下的正道,从逆境中可以走出来的路。斩三尸不是杀掉三尸而是懂得如何化解它们,就如同治水一般,堵永远不及通!”
“堵不及通!”
张宁宁心中顿时安定,逐渐放缓脚步,将呼吸与炁系数放归自然,大步流星走上吊桥。那三尸也不再追逐,只是默默尾随,等到桥行过半,他们也随之停下脚步任由张宁宁离去。
张宁宁全然不曾注意,只是昂头阔步前行。
过了桥,空间瞬间开阔。
可眼前却并不美好,尸骨皑皑,血肉堆成高丘,丘山上插着一杆长戟,那长戟洞穿着一半跪之人的小腹,鲜红的红缨凌空飘荡。
张宁宁刚一走近,就一脚踩进了尸堆,血水当即从脚下涌出,如身临其境般的血腥恶臭顿时扑鼻而来。
左右寻路,无处不是尸体,想往前走只能走过这片尸山血海。
“过了桥都不能醒来,三尸又不能斩杀,究竟如何才能回到现实!”张宁宁皱着眉头,捂住口鼻,小心的从尸堆里寻找空隙,慢慢的挪移过去。
好容易才到尸体堆成的小丘前,前方竟真的没一处可落脚的空地。
张宁宁正在犹豫,前方却传来了声音。
“啊!”
一声好似久睡之后苏醒的呻吟传来,那具被长戟洞穿的尸体缓缓抬起头,身上不知从哪里沾染的血肉碎块也随着身体的站直从身背上的甲胄上零散掉落。
“诈尸了?”张宁宁当即列好架势,准备逃跑。
尸体瞥了张宁宁一眼,双手缓缓攥住长戟的杆柄慢慢从身体中拖拽而出,随着戟刃的拽出,尸体也发出来最后一声畅快轻松的呻吟,手中的长戟挽了个枪花直接戳进尸堆里。
“你是人是鬼?”张宁宁仗着胆子问。
尸体挠了挠头,“鬼,我肯定不是!但我确定,我已经死了,而且很多年!”
张宁宁嘴角一抽,心想这家伙莫不是脑子不好。
“现在是什么年份了?”尸体问。
“你先说,你是那个年代的!我说什么年份反正你也不知道!”张宁宁道。
尸体挠了挠头,“我是那个年代的?嗯,好像是大元至正十五年吧!大概吧!”
张宁宁这点知识还是有的,“你已经死了快六百年了,你死都死了,你出现在我的意识里干嘛?”
“六百年?”尸体思索了一下,“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儿?我也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你是我这六百年来见到了第一个活人!”
“我呸!”张宁宁狠狠啐了一口,“谁家好人想看见你一个死人,想的才是有什么大病!”
“哈哈!小姑娘,口齿倒是伶俐,不知道你能在我赛温候吕思良手下过上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