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十二盏引魂灯悬浮在苏府废墟上空,灯芯燃着幽蓝火焰。苏绾割破指尖,将血珠滴在寒玉匣的霜花封印上,匣中飞出的青鸟虚影掠过夜空,尾羽拖拽出星河般的光痕。
\"青鸟寻踪术每施展一次,便要折损十年阳寿。\"林之鸿按住她渗血的手腕,却被她眼底跳动的执拗逼得松了力道,\"值得吗?那些旧部或许早已...\"
\"当年母亲用这秘术送走襁褓中的我时,折损的是百年寿元。\"苏绾将染血的玉佩系在青鸟足间,鸟鸣声刺破寂静,\"若他们看到这枚双鱼佩,定会明白——苏家的火种从未熄灭。\"
青鸟振翅的瞬间,轮回印记在她额间亮如赤星。三百里外,正在酒楼打杂的独眼汉子突然捏碎酒坛;深山洞穴中修炼的老妪震碎冰棺;就连九华宗地牢最底层的囚徒,腕间铁链也发出诡异嗡鸣。
七日后,落枫坡。
苏绾独自站在半截断碑前,碑上\"苏氏忠烈\"四字被雷火劈得焦黑。当马蹄声从林间传来时,她解下束发的银铃缎带——那是用母亲嫁衣上的金线织就,铃铛里封存着苏府鼎盛时的晨钟声。
\"大小姐?\"沙哑的嗓音带着颤意。
转身的刹那,苏绾看见当年威风凛凛的苏府护卫统领王猛,如今左眼戴着黑绸,空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荡。他身后跟着十七人,皆是衣衫褴褛,可当月光照见苏绾手中的星河剑时,所有人齐刷刷跪地,骨节叩在青石上的闷响惊飞夜枭。
\"属下无能!\"王猛额头抵着剑鞘上的星纹,那道横贯面颊的刀疤因激动而充血,\"自从老爷夫人在天枢峰遇害,兄弟们被九华宗追杀三十载,连给主家收尸都...\"
苏绾突然将剑锋贴上自己脖颈,鲜血顺着剑槽滴落:\"今日若不能重振苏氏,我便用这星河剑了断,黄泉路上亲自向父母请罪。\"
\"要我们送死可以,但凭什么信你?\"
阴冷的地窟中,烛火映出说话人满脸毒疮。他是苏家昔日的暗卫首领墨鸦,如今蜷缩在冰棺旁,怀中抱着具女子尸身——那是他妹妹,三百年前为掩护苏绾出逃被乱箭穿心。
苏绾径直走向冰棺,轮回印记突然迸发金光。在众人惊呼中,她将掌心贴在尸身眉心:\"墨璃姐姐当年教我认星图时说过,北斗第七星藏着苏家最大的秘密。\"
尸身竟缓缓睁眼,瞳孔中浮现星图投影。墨鸦踉跄着扑来,却见妹妹唇角微动,发出生涩音节:\"...阿兄...帮...小姐...\"
\"这是溯影回魂术,每施展一次折寿二十年。\"林之鸿突然开口,手中剑已出鞘三寸,\"苏绾今晨为取回墨璃姑娘这一缕残魂,差点被湮灭者拖进血池。\"
冰棺在此时轰然炸裂,墨璃的尸身化作星尘融入苏绾发间银铃。墨鸦盯着铃铛上新生的星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同样的印记:\"墨家暗卫第七代首领,拜见家主!\"
破庙残垣下,最后三位旧部迟迟未至。
当子夜更鼓响起时,苏绾忽然嗅到风中飘来的血腥气。她循着血味奔至断桥,只见桥墩上钉着三具尸体——正是当年负责情报的苏家影卫。他们心口插着九华宗的追魂钉,染血的右手却整齐地指向东方。
王猛掰开其中一人的拳头,掌心里掉出半块焦黑的糕点:\"是夫人独创的雪酥糖配方...他们到死都在传递消息!\"
苏绾拾起糖块,轮回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幻象中浮现三个影卫临终场景:他们在湮灭者追捕下逃了七天七夜,最后时刻将密信塞进糖块,用本命真火煅烧成永不融化的形状。
\"东郊八十里,乱葬岗第三十七座无名碑。\"她捏碎糖块,露出里面微缩的星图,\"清虚老贼在那里藏了对付苏家旧部的噬魂蛊。\"
黎明前的乱葬岗阴风呼啸,苏绾站在无名碑前,将星河剑插入碑上裂缝。地面开始震颤,三百具石棺破土而出,每具棺盖都刻着苏氏族徽。
\"这些都是当年假死脱身的苏家子弟。\"她剑指苍穹,星河剑引动天雷劈开最中央的石棺,\"醒来!\"
棺中沉眠的修士们陆续睁眼,当看到苏绾额间与当年家主如出一辙的轮回印记时,数百道灵力光柱冲天而起。王猛突然单膝跪地,玄铁重剑插进泥土:\"苏家玄甲卫,请家主赐战袍!\"
苏绾割裂掌心,血珠悬浮成苏家战旗的图腾:\"从今日起,没有玄甲卫,只有'破军'——我们要做撕开九华宗伪善面皮的利刃,更要成为湮灭者永世的噩梦。\"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战旗时,林之鸿发现苏绾鬓角又添一缕银丝。而她只是摩挲着墨璃所化的银铃,望向九华宗方向的眼神,冷如淬火寒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