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小说家在家人的簇拥中闭着眼睛许下心愿。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继许完生日愿望的少年小说家睁开眼睛后响起。
养父急忙翻找防身的手枪,大门被手执凶器的匪徒们破开。
蛮横的威胁,惊惶的嘶喊,混乱的主厅,殷红的血泊...
灯光未吹灭的生日烛诡异而清晰地在不知何时变得斑驳的墙面投射出一个个扭曲的人影。
为首的匪徒高举着手臂,墙上映射出的影子犹如一把巨大的镰刀,随时准备收割走鲜活的生命。
他兴奋地挥下手中砍刀。
墙面的影子头部形状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扭曲变形,仿佛有尖锐的犄角从头顶冒出,下一秒又变为一张咧开的大嘴,嘲笑似的颤动着,嗤笑那个佝偻着背倒下的人类男人。
墙面上映射出的其他扭曲的影子讥笑着,嘲讽着螳臂当车的两个人类。
它们如同从地狱深渊挣脱而出的魔鬼,张牙舞爪地舞动着,然后贪婪地卷走屋主的所有财物。
月见瞳侧身看向直直穿过了她的魂体,朝着身后兄妹俩狞笑着走去的匪徒,心中开启默数。
“嗡——”
不陌生的天旋地转,梦魇世界第三次重启。
熟悉的一比一复制黏贴走向发展,这桩庄园惨案宛若巡回演出的话剧,不断重演。
月见瞳在乌鸦的注视下站到被家中变故“吓呆”似的站在原地的兄妹俩面前,伸出透明虚幻的手,虚虚遮挡在少年小说家与小女孩闪烁着恐惧和悲戚的眼睛前。
现实世界中的小说家和小女孩嘴角无意识地溢出血液。
第四次重启...
小女孩的左耳渗出血液,小说家的眼角淌落一行血液。
第五次重启...
一大一小的七窍中的一窍再次出现不同部位的出血。
第六次重启。
月见瞳踱步到闭上眼许愿的少年小说家身边,盯了两秒少年稚气未褪的侧脸,微微俯身,仿若耳语的轻喃,又仿佛是深渊引诱的呓语,向祂的信徒下达新的神谕:
“捡起手枪,杀了伤害你家人的所有破坏者。”
类似的情景,相同的话语,在另一个噩梦空间因被迫与哥哥分开而哭泣着的小女孩身边上演。
“捡起小铲刀,杀了伤害你家人的所有破坏者。”
不同的噩梦空间,大差不差的梦魇世界里,少年小说家和小女孩脸上流露出一种茫然。
——杀了这些魔鬼?他(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听见了月见瞳话语的乌鸦猩红的豆豆眼里掠过讥笑,“嘎嘎”地叫了两声。
月见瞳无视掉乌鸦的嘲笑,半蹲下虚幻的身体,视线与他们平行:
“为什么做不到?”
乌鸦停止了啼叫,妖异的眼珠子盯住月见瞳。
它感觉到,似乎有什么,超出了它的预估。
耳边聒噪的乌鸦叫终于停止。
身形虚幻的灵体凝视着面前的稚子。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外表,可此刻,却仿佛像是照镜子一般地,在看着镜中的另一个自己开口:
——“你可是‘我’。”
年幼的“奥尔菲斯”和“爱丽丝”做不到的事,“月见瞳”却可以。
因为他们先是她“月见瞳的灵魂碎片”,然后才是【小说家】\/【小女孩】。
乌鸦晦明的视野里,少年小说家的面庞与身形轮廓在这句话音落下后瞬间开始扭曲。
属于“奥尔菲斯”的灵魂轮廓肉眼可见地扭曲演变为另一个它讨厌又无可奈何的灵体模样。
像是突然被代练顶号,换人上号了似的。
乌鸦“嘎哇”大叫起来。
它失去了对那两个灵魂有点怪的人类的操纵权!
与马甲自身的性格记忆模糊不清的那枚灵魂碎片冷酷地将自己的部分从中抽离而出。
少年小说家脸上的茫然和恐惧一滞。
被马甲所影响的部分淡化、消散,露出作为傀儡的冰冷机械。
蔑笑着接近“羊羔”的匪徒猝不及防地被夺走了手中利刃。
无害的“羊羔”卸下了面上的羊皮,朝围住羊圈的匪狼们露出锋利的獠牙,反客为主展开了碾杀。
初显生涩的杀人身手,到最后越来越熟练。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的乌鸦睁着透出丝丝震惊的豆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脱离了它操控的人类开始在它精心编织的梦魇世界里大杀四方。
彻底脱离梦魇控制的少年伸手,漫不经心地抹去脸颊上溅到的血渍,在衣服上蹭掉掌心黏湿的血液。
“他”走向吓呆傻在原地的小女孩,动作轻柔地帮她捋了捋翘起的一缕发丝,和站在原地的虚幻灵体一同扭头,朝站在裙摆染血的缪斯女神像肩膀上的那只震惊的乌鸦似是挑衅地弯了弯唇角。
乌鸦对上那双不似人的深紫眼瞳。
乌鸦窥见了那具灵体记忆深处的冰山一角。
乌鸦恍然大悟。
原来这并不是被逼急兔子的反扑。
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了类似的杀戮。
即便那时第一次动手的不是她。
她其实没有在梦魇的世界独善其身,而是一起陷进了它编织的梦魇中。
但她是入局人,也是提前破局者!
她早已杀死了她心中的“梦魇”,并且将其遗忘。
“轰轰!”
梦魇核心被破坏,空间开始崩坏。
乌鸦从缪斯女神像肩上振翅飞起。
漆黑的鸦羽从空中簌簌飘落。
月见瞳在寸寸崩坏的空间中侧首,与另一个“自己”隔空对视。
一瞬间,少年小说家的样貌好像变成了另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小人。
月见瞳皱起了眉头。
但当她再次定眼看过去时,已然是她熟悉的青年小说家。
“要出去了,小瞳。”
小说家向她微微颔首。
月见瞳拧紧的眉头微松,心里又掠过另一个念头。
昏睡、乌鸦、梦魇...
如果这场夺宝游戏的【监管者】是【噩梦】的话,那这场夺宝游戏正确的【监管者】信物该提交什么?
提交【小说家】吗?
真实世界里。
成群结队的乌鸦疯狂地冲撞着民宿旅店的窗户,想要冲进民宿旅店内有人的房间。
加固过的定制厚玻璃顽强地挡下乌鸦们一波又一波的自鲨式袭击,透明的玻璃窗上沾满了粘腻的血渍和漆黑凌乱的鸦羽。
焊死的窗户,不是为囚困,而是为了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