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一身素净,站在花团锦簇的鲜花中,太阳已经升起,薄雾散去,一大片的金色光芒撒下来,将整个花园披上一层朦胧的金纱,晨露也慢慢消失,轻柔的花粉气息扑鼻而来,深吸口气,满颊生香。
不远处的转廊处有一大片葱葱郁郁的翠竹,从长廊那造型清雅的窗户透过来,风吹过,竹叶沙沙,如翠绿的波浪绵连起伏。
不远处的凉亭里,袁宜安静的坐着,嘴角含笑静静看着春含雪对周围好奇的神色,要不是因为想与她见面约会,这花园他是几年也不会过来走走,袁氏的产业太多,各处美景赏也赏不过来,何况他们这些人每日晨曦而起,夜深三更才睡,忙得团团转,能够好好睡一觉都是奢望,没有时间浪费在这花红柳绿里。
一个侍从急匆匆走了过来,在他耳朵说了几句话,他转头看向小院门口站着一排望眼欲穿的官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需要处理的文书,说是偷得这半日清闲,这叫什么清闲?他冷撇过侍从,眼神中的刀子能把这侍从给切成碎片。
“……叫他们出去,不是吩咐过,今日我放假半天谁也不见,有什么急事去找三公子袁容,他已经这么大了,该做些正事……下次在敢罔顾本公子的命令,你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滚下去。”
那侍从惊恐的退了下去。
一转头,见春含雪已经从花园里走回来,鎏金色晨光披肩而下,乌发璀璨,风华绝代的容颜熠熠生辉,朵朵花枝在脚边牵扯着她的衣摆,似乎不舍得她的离去,行走间,花中蝶舞纷纷扬起,她像是落入凡尘的神女,迈步而来,腰肢微摆,虽并没有特别之处,可空气中却有酥魅醉香幽然而生,素足之下,是步步生莲的仙姿之色。
及简单也没任何奢华之物的点缀装扮,还是一样牵动人心。
袁宜眼中的搵怒瞬间退去,眼底暗流涌动,紧紧捏了下衣袖,他起身扬起笑容,“……小姐对清露台可满意,我没骗你吧,这个时间的花朵是一整天中最艳的模样,花色娇丽,晨露清透,整院薄雾缭绕,光色温良,虽比不得仙境却也不差多少,现在又有小姐游走在花中,真为这里添了无数荣光,小姐请坐。”
不等他的示意,伺候的侍从们迅速摆上做好的餐食,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瓷玉碗里,果然盛着精致的小荷叶莲吃食,碧绿的小叶子,粉色的小花朵,个个拇指大小,做得极为逼真,漂浮在乳白色的汤汁上面,旁边用小红木漆碗盛着三四片用桂花糖浆包裹着的小藕片,做配菜,这个季节有藕吗?
不到一会,侍从们又摆上一碟碟用花朵做成的吃食,最后一道是点缀着花瓣的花粥,春含雪闻到了晨露伴随着米汁的粥香。
袁宜拿起勺子在小荷叶莲的碗里搅拌一下,一手捏着长袖,手腕优雅的舀起白色乳汁入进嘴里,春含雪也搅拌了下,舀起一勺放在嘴里,乳汁里有一些细碎像水晶一样的米粒,入嘴香滑,带着微甜,不知是什么东西。
赏着花,慢慢吃完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袁宜一整个餐食中都没有说话,直到吃完了才抬头看着她,轻噗一笑,伸着手指优雅的点点自己的嘴边,告诉她,她这里有东西,春含雪擦了下嘴边,他又低头笑起来,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素白的帕子,微倾起半边身子,伸手擦着她唇边根本看不见的残留。
“……把你的帕子弄脏了,给我吧,我洗一下在还给你。”
袁宜把帕子收回袖子里,眼波流转柔声道,“只是一个帕子,那还需要你洗,我身边的那么多的下人,谁洗不得,别管帕子了,用过膳了去花院里走走吧,别积了食。”他转过头看向花园里,“早上的时间就是特别快,转眼间太阳就到了头顶,走吧,散步的时间还是有的。”
春含雪撇了眼站在外面被阻挡着不允许进来的人。
即使被他训斥过,还是不断有人找到了这里来,袁氏二公子的行踪,短短时间就散播得如此之快。
看来身边已经插进了不少歹心之人。
袁宜脸色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看向那边,带着春含雪到花院里走动,不时对一些奇花异草做出评价,直到气温渐渐热起来,春含雪也无心继续赏花了,寻思着告辞离开,她今天也是忙得很,要不是被袁宜说动来这里,她现在已经去跟袁梦缨提亲了。
说好的事,她不会反悔。
袁氏二公子在怎么对她有意,身份隔阂,地位悬殊,勉强做个朋友还能说得过去,其他就算了,其实这个朋友都不应该做,那天被他卖了还得帮着他数钱的事极有可能发生,这就太侮辱人了。
失忆前她大概都没交集过这样的聪明人,所以现在她对这很陌生,也很不适应。
见她心神似乎飘离了出去。
袁宜眼神一敛,眼底似有难受之意,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微颤,“含雪……你的心飞那里去了,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人吗,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我就在你面前,你看看我。”
春含雪回过神,迅速抽回手正色道,“袁二公子,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才见第二次面,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今早到这来也是被你的话打动,现在,该做的也做了,我想我要回去了,我们之间本不应该有此交集,希望以后袁二公子不要在来找我,你在邀请我,我也不会出来了。”
没有在理会他,春含雪直接就向外走去,她想到什么立马回头补充一句,“翠娘说,名字是亲密之人才会叫的,以后如果有幸在遇到,你还是叫我春小姐吧。”
她要隔断得彻底,绝不给他一点念想。
看着她翩然而去,袁宜僵在那,眼中疯狂的情绪云浪翻涌,他冷冷抬起头,“来人……”
数名侍卫闪了出来跪在地上。
“今日清露台里的所有人全都乱棍打死,一个不留。”
春含雪回来的刚刚好,遇到袁梦缨跟袁梦华姐弟也正好找了过来,看到她,袁梦缨简直像个一欢快的小鸟,满脸惊喜飞奔过来,叫一声啊雪就抱着她的胳膊不松手,要不是周围有人,他恨不得拥着她亲吻起来。
他委屈得扬起精致的小脸,“……昨天你怎么回去了,我知道姐夫说了不好听的话,但他说是他说,又不是我的意思,你干嘛要走,我们都要成为夫妻了,我自己愿意留你,关他什么事,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袁梦华尴尬的扯开他,“有人,有人,别说了难听死了,你姐夫也是为你好,等过了三茶六礼,谈好婚期再说吧,那有清白男子婚事还没成就留宿女人的。”她抬眼看着春含雪,“小姐……你可与家里长辈提过,如果提了,我们今天就把婚期敲定,你看,梦缨等不急要嫁过来了,真是男大不中留,多留一天就怨我们怨得不得了……你快点把他娶走吧。”
春含雪笑了一声,越看梦缨越觉得他俏丽可爱,他真得一心一意想嫁作新夫,娶进门来肯定舒服,大概她也想过点简单日子,心里没有一点抵抗还挺高兴,伸手扶住袁梦缨的腰,“恩,说过了,进去吧,翠娘同意我们了,你们看这婚事需要什么,我也不懂,你们尽管提吧,我能办到的会尽力办。”
“……不用做什么。”
“梦缨你闭嘴,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成婚怎么不用做什么,你想就这么凄凄惨惨的嫁过来吗,她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过你不懂我不怪你,我们会帮着办好,我在怎么说也成过婚的,你这院子也太小了吧……”
一进院子,梦华就惊叹道,“这么小的地方,连嫁妆都没地方堆了,还有,你这院里乱七八糟,哦,昨天买的花树还没种上,还有……怎么也没伺候的人,冷冷清清的,这……这怎么成婚,梦缨娇养着长大了,身边伺候的侍从就有五六个,还有外出打点的,里里外外干粗活的粗使下人,哎……我就说,你这样怎么养活梦缨。”
春含雪惊讶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成婚有这么麻烦吗?
她也只有凤仪一个侍从伺候着,需要那么多人吗?
凤仪走了出来,听到袁梦华的话立马就明白,这是小姐昨天出去私定婚约的商户子过来谈亲事了,他打量了一下贴在小姐身边的袁梦缨,神色有些黯然,真是个千金般的美人小少爷,穿着淡雅的烟灰色轻纱绣裙,腰间衣摆长袖上,都绣着精巧无比的刺绣,细细的腰束得如柳枝一样,腰间挂着闪亮的银色配饰,是松柏图案的,像云朵一样层层堆叠的薄纱绣裙下,是一双可爱秀气的脚。
就在她们进屋时,他连忙去烧水倒茶,又拿了点心摆在桌上, 忙前忙后的转得像陀螺似的,更是笑得比春含雪还要开心,这以后就是他的男主子吧,他也要像伺候小姐一样的伺候他,希望少爷能像小姐一样好相处,能容得下他。
春含雪立马问起他翠娘去哪了。
“……翠娘去院里忙了,屋顶差不多快补好了,大家都商议着如何重新开业,我现在就去请她回来。”
“不用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翠娘回来我自会跟她说明,你早饭吃过有?快中午了,你去做饭吧。”
凤仪小脸红彤彤的,听到小姐的关心,幸福得快要飞起来了,更加温柔又乖巧的回道,“早吃过了,小姐,我这就去厨房。”
袁梦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凤仪,敏感的觉得他不像一个普通的侍从,一双眼睛贴在啊雪身上闪闪发光,对自己又非常刻意的讨好,而啊雪对他也非常关心,那个主子会问一个侍从吃过早饭没有?他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就在袁梦华拿出婚礼册子跟春含雪细细说时,他悄悄起身跟上了凤仪,追到厨房门口直接了当的问,“喂,你叫凤仪,谁家侍从会叫这样的名子,你跟啊雪什么关系,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你们……”
凤仪慌忙的回过头来,局促不安的低头不语。
袁梦缨倒吸口凉,惊颤道,“你……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什么时候的事,你……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凤仪吓得立马跪下,哀求道,“求少爷不要生气,我比少爷早认识小姐,翠娘见我伺候得好就把我许给了小姐,我,我已经是她的人了,我盼着少爷能快点嫁进来,你是主子,我也会好好伺候你的,你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