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没有回去,急匆匆的就在谢衍那洗了把脸,收了课本,将布置的课业装进随身的包包里,恭敬的向谢衍行了师礼,便打算离开去杨逸处探病。
她现在规矩的很,绝不会跟任何人多呆一刻钟,不规矩不行,听说那天想打她的一众女学子,在药室治好被电麻了的身体后,就被学院以聚众闹事给退学了,有几个家世略好一点的,花了许多财帛捐赠给学院,又求到几位管理学院的掌教面前,才勉强能继续上学了。
她一介平民可没这种排面,要真被退学了就真退了,必须老实。
谢衍见她又这么规规矩矩,心里有些莫明的失落,刚想叫住她,她却已经冲出去了课室,衣角飞扬,身姿美丽绝尘,看一眼便舍不得让她走,她却不管不顾直往外面跑,完全不管别人的心情怎么样。
但又不可能真得让她留下。
“春含雪……等等,这个拿着。”
谢衍终于开口叫住了她,想到手里的糕点给她,春含雪疑惑的回头,人还往外面跑,此时,外面却突然走进来一个修长华贵的身影,一身蓝色锦缎宫服,眉目无比精致,脸庞更是美艳明媚宛若女子,高高在上的气质清雅贵气,一眼忘俗,她一时不察觉整个人撞了上去,对面的人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她会出现,惊骇的一把扶住她,但她冲的力道实在太大,对方没扶住,反而被她直接扑倒在地上。
那人瞬间惨叫一声,整个人结实的跌落在地上。
肉体坠落的声音,震得两人一阵耳鸣。
对方完全被吓到了,不断挣扎推搡着春含雪,声音里惊怒又愕然,“你是谁,快让开,你这个登徒子在做什么?”
他惊慌的样子,让精致美艳的脸更是深了二分艳色,竟是唇艳如血,肤如冷月,而且他越激动,这艳色就越是一寸寸加深。
春含雪也吓了一跳,一手撑在男人身上想要爬起来,但对方被女人压着似乎很惊慌了,动得非常厉害,一个劲的想推开她但又推不开,春含雪被他动得再次跌倒,有点生气了,一把将他慌乱的身体按住,怒道,“喂,别动,我自己起来,在动我又要跌倒了,你是想被我压死吗,不要动,还有,我不是登徒子,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为何说得这么难听,你自己不也没有让开怪得了谁。”
那人不断喘气,根本不听她的任何话,还想爬起来,但他是被压的那个怎么可能起得来,而且他受了伤,一用力便痛到眉头紧皱,脸色煞白,一双纤白的手更疼到隐隐有青筋暴起,就这么一缠,两人长长的衣袖衣摆在次绕到一起,春含雪怒极 了,“都说了别乱动,混蛋,把我头发缠住了,在乱动我要抓你屁股了。”
她这一句猛话让对方身体彻底一僵,整个人吓得不敢在乱动。
春含雪这才慢慢起身,把自己的发丝给拉了起来。
她的长发扑了一地,把那人给整个框进了她的气息之内,但更多的发丝缠绕压在对方宫装之下,扯得她头皮又紧又痛,起不来就是因为头发被扯住了,太恼火了,那人安静下来后,喘着粗气打量她,一惊艳之色霍然映入眼中,看着她在整理长发,他便躺着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冒出了一片的冷汗。
春含雪拍拍他的肩膀,皱眉道,“起来一下,你这里压着我的头发了,真麻烦,你为什么不让开,我宁愿撞墙也不愿意撞你,要被人看到我们这样,明天又不知有多少谣言传出去,我是不在乎什么名声,难道你也不在乎了?”
那人怔了下,赶紧抬起一边身体让她抽出长发,又瞥了一眼她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本来白到没血色的脸上莫明的一红,的确,这样子很容易被误会,他又有些惊慌想要挣扎,生气道,“我自然是要名声,你快点……这里还算安静,也没什么其他人,明天应该不会有什么谣言。”
他的挣扎又被春含雪给又按了回去,这一按,他突然就连喘了好几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嘶了一声呻吟道,“我后背很疼,你到底谁?把我撞成这样还说风凉话,我也不想被你撞,是你自己不长眼撞上来,谁知道你力气如此之大,你这登徒子快点起开,你压得本君痛死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借撞到之意调戏本君,本君是可以打死你的。”
他嘴上说着打死她,但这模样毫无说服力,而且也痛得更厉害了。
谢衍看到这一幕,吃惊的从课室快速走了出来,看了那男人一眼,脸色难看又有点发黑,帮着春含雪整理了发丝,又拉着她从男人身上爬起来,跟本没理会受伤的他,而是拽着春含雪的手就到一边,一脸生气道,“你刚才又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抓,抓,抓……抓他的屁股,你知道他是谁,你敢说这种话。”
“我管他是谁……夫子,我也说了别的话,你难道就独独听到这一句?是他一直乱动,我不说这种话他能停下来?你看他那样,好像我会吃了他似的,他一开始不乱动我早就起来了。”
不说抓屁股,说抓别的地方也没有威慑力啊,说抓胸吗,他又没有胸!
谢衍抖了下眼角,唇边也抿得紧紧的,不敢相信对于一个陌生人,她也能说这种话,不管如何都不可以调戏别的男人,“你……”
“你又想说我是流氓是吧,行了,我在夫子心中已经是如此形象,你就当我是流氓好了,我下学了,你快去看他怎么样了吧,他受了伤,夫子还是给他治伤吧。”
她随便行了个礼,也不管他们的反应迅速的离开了。
那人抓着胳膊,痛苦的坐起了身,听他们的对话错愕不已,在看到春含雪竟然胆大到连夫子的话都不听,毫无规矩,就这么走了?
“……她就是你的学生?是那个闯了不少祸,你都给她应承下来的平民学生?脾气这么大?你不收我家贤儿就是因为她?”
谢衍盯着春含雪消失的背影,胸口气息起伏不平,难受得心要裂开了,他转过脸向看那人,眼中毫无笑意,但声音却是十分的温和娴静,“安阳王的王君到我这来又有何事?我说了,不会在收其他学生,你要是还为此事而来,恕我不奉陪,对了,我那学生莽撞,一向如此没有规矩,请你不要多心,对她有什么想法,你受伤了就去药堂擦些药吧,药钱记在我帐上。”
裴倾城愣了下,他能有什么想法?突然间,他记起这平民女子的背影在入学考核那天是见过的,斑驳的阳光下,美若神仙画卷的飘然背影,让他不知不觉跟了一路,一直也没看到她长得什么样,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果然是极好的样貌!!
本想打听她的身份,如果合适就给贤儿配一对,那天一时给忘记了,没想再见竟是这样子……可惜是个平民,而且还是最近闹得学院退了好几个贵族学子的平民,才刚刚上学,就得罪不少贵族,当时还被那群人给剥了衣服,如此丢人……还有这种品性脾气,以后前途堪忧,即使忽视身份悬殊,也很难配得上他家贤儿了。
裴倾城赶紧忍着疼爬起来,向他浅浅行了一礼,由衷道,“谢夫子,我就是为此事而来,请你不要急着拒绝,只要你能收下我家贤儿到门下做学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安阳王府办得到了,定当全力锦囊相助,我家殿下也很想让谢夫子给贤儿授课,恳请夫子可怜我们做父母的一片苦心。”
他一个王府王君的身份给谢衍行礼,以是极大的谦卑。
谢衍也不能太驳人家的面子,便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缓和了神色微微蹙眉道,“学院里的夫子这么多,为何一定找我?我已经有学生了,这一个学生都够让人头疼了,在来一个,我怕是老得更快了,你去找别的夫子吧,对了,杨逸还没来学院,门下也没有学子授课,等他病好了你可以将小世子拜入他的门下,杨氏世代书香,又是帝师太傅之族,身份家世比我更好,也更有学问,如果拜在他名下,以后小世子前途不可限量。”
裴倾城皱眉苦笑一声,他自然是去找过了。
杨逸也不收其他学生了,说他已经有一个定好的学子,以后会亲自为那学子全程授课,不想为别的人分心,没多久他就生重病无法下床,这事也就做罢了。
“谢夫子,我与殿下只有这么一个独子,我们不想让他有什么前途,只想让他嫁一个好人家的女君平安过一辈子,不用那么辛苦,我们也就放心了,这孩子从小骄纵得很,我与殿下都拿他没办法,只想给他找个好夫子,把他这一身坏毛病给改了,谢夫子你在华阳城是出了名的温和好性,很会教导学生。”
“而且,你御妻有道,与王将军成婚多年还是恩爱如初,王将军那么一个卓越不凡的人,处处冷静自持,又手握重兵,谁见了她都要吓得胆寒脚软,她对谢夫子却是温柔体贴,从不在外拈花惹草,这么多年,屋里连个侍妾都没有,你的手段,让华阳城不少正君都羡慕不已,我也希望贤儿能得你一星半点的点拨,让他嫁人后受用不尽,请夫子你收下他吧。”
读书不是重点,这个才是他一直缠着谢衍的目的。
谢衍此刻很不好,他讨厌别人说这种话,特别是这个时候,做他的学生竟然只是为了这种小事?
他的心裂得更厉害了,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王君大人,请你住口,我是夫子……只有教书育人的本事,你要想让小世子学什么御妻之道,不如把你的本事教给他,相信比任何人身上那点小手段都要有用,王君你当年,可是让安阳王做下了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艳事,让世人传颂多年,以你当年那种身份得此宠爱,只要你开坛讲课,恐怕下面是座无虚席。”
裴倾城一下子脸白到快透明,这种事……他从不愿意提。
那根本不是什么艳事,背上的伤口更疼了,被这些话刺激,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差点昏过去,很不幸,下课的时间早就过了,学院的药堂也关了门,没有人给他治伤。
谢衍盯了他一会,完全没有扶起他的意思,嘴角上扬,才淡淡叫来仆从把他抬到马车上,送到外面医治。
春含雪离开后,就跟等在学院外面的柳青浮汇合,因为在学院不允许呆在一起,所以每次下课回家,柳青浮都会等在这里,陪着她走一段路在回去,两人居住的地方离学院很远,他们都要坐马车来回才行。
陪着她走的路就是去坐马车的那段路,很短,可在短,柳青浮也想跟她一起走,每次都恋恋不舍,又怕被其全学子看到,会惹出事端来,两人都是止于礼,发乎于情,不敢像之前在膳房那样亲密越界。
毕竟他们两个现在名声差到极点,似乎在一块就要被嘲笑一番,或讽刺打压,不动手,但嘴巴上的恶毒却一点不少。
这些氏族之间,差不多都有合盟关系,互相包庇相互帮忙,相互打压某一个人是经常做的事,而春含雪只是一个平民,靠着谢衍这个夫子才能立足在学院,就凭这一点,已经让很多人恼怒,嫉妒了。
用嘴巴侮辱她,反而比打人更能刺激精神。
谢衍带着裴倾城去找医馆的路上,一眼就看到路上春含雪与柳青浮笑盈盈的走在一起,出了学院他们就在一起?他的气息再次不稳,一把揭开旁边那三百两一盒的糕点盖子,拿起里面的糕点,推开车门就砸向春含雪的脑袋。
这盒糕点本来是想叫她带回去的,她没有拿就跑了。
春含雪被砸到了,瞬间回头是谁敢砸她,一转脸就看到谢衍坐在马车上,眼中略有些阴森的瞪着柳青浮,又转过眼神看着她,似有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什么情况,这里又不是学院,怎么连在外面也要管?
他又拿起一块糕点,毫不犹豫又砸了过去,春含雪一手接了过来,随着马车的晃动,他撇过脸直盯着她,直到看不到了才关上车门淡然的坐了回去。
旁边白着脸的裴倾城愕然道,“你,你在做什么?”
过了一会,他才淡淡回答,“一个是我的学生,一个是学院的夫子,走得如此近,还是在学院门口,你说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