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更晚了。
翠娘的朋友们又说了一会子话也都陆续走了,春含雪看着翠娘那幽暗的目光,又见她欲言又止,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摇了下头,“不要说了,我不会那样做,谢衍是我的夫子,而且他早就成婚了,谢王两家的联姻关系牢不可破,参杂着各方势力跟利益,他已经如进了牢笼必须呆在那个位置,动一动就万劫不复,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那里,还有……你不要老是想着我跟他有什么,我跟他什么也没有,明天之后,我就换个女夫子,这些事你就不要参和了,该懂得我都懂,我不想做你也别想逼我。”
翠娘苦笑一声,“我还没说出来,你就拒绝……不找夫子,那别人行不行,我也不是不让你娶梦缨,就是他的婚事咱们缓缓,你先娶个像谢夫子那样的回来,在娶梦缨,梦缨实在是……他小门小户的孩子,如何跟那些贵夫相处,怕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不能跟那些人相处融洽,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
她又愁眉继续道,“你被陈府邀请参加盛宴,如果成了亲,是要带夫君一同前去的,在那种场合,就需要他得体端庄的应对其他夫君,帮你拉好关系,言行举止从善如流,身有大家风范才会有人尊重,你,你看他可做得到?”
翠娘也并不想多管束她,叹口气,“你在考虑一下吧,你看谢夫子是怎么样的,我们这些旁人,见到他便自觉矮人一等,自觉就对他恭顺瞻仰,如此风度矜贵,小门户的男子那有半点可比性,刚才我差点就跪下了,在看看他身边的侍从,也是气度不凡,你叫我怎么不多想。”
春含雪被她说得笑了起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别操心了,我不需要梦缨替我去周旋,我自己就能对付他们,谢夫子不是你表面看得那样,他可比你看到得更没正样,会做错事,而且专门端着贵夫的架子挑错的事做,这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以后不要在提我的婚事,我会如期娶梦缨。”
翠娘茫然了一下,什么叫端着贵夫的架子挑错的事做?
接着,她心头一震的回过味来,抬头看着春含雪离开的背影,不是说没关系吗?那到底是什么错事?有这种没关系的错事?
她也深叹了口气,果然是劝不动的。
死倔的性子到底像谁啊,变通一下都不行,又不是不娶袁梦缨,只是把他的位置挪到后面嘛,第一位的夫君总是要格外受人尊重,要是外头有人进府来拜见,或办事,也是第一时间找第一位正室,其他就算也是正室,总不如第一位结发夫君更让人高看,她也是考虑这一点,才想让梦缨往后面挪挪。
结发夫妻,才算是真正的夫妻啊,同等身份之下,也会高别人一些。
春含雪在房间里整理了下明天送给秦煜衡的道歉礼,又手写了一份道歉书函,字是勉强能认得,倒也不至于像以前那样惨不忍睹。
书函也是勉强凑着写的,谢衍没教她怎么写正式的道歉书函,也就轱辘着写了,总之就那句话,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该戏弄你……详细描写了自己的后悔,奉上道歉礼两样,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如果不喜欢或嫌礼物不够好,把礼物丢了也没事,最重要的是这封信,毕竟礼物都很普通,肯定比不上他们自己平日用的。
凤仪跟雨薇在一旁举灯磨墨,看她皱着眉头费力的写信,又盯着那礼物看了半响,两人都羡慕不已,他们也不是非要贵重的首饰不可,就是希望能得小姐一二样送的小礼物,就能开心半天,之前小姐拿了糕点回来,他们都不舍得吃,捂了很久才拿出来尝尝,后面送得多,才没那样捂着。
春含雪写好信,瞥到两人的目光微微顿了一下,叫他们把信拿去晾着,又吩咐打水沐浴,两人就又忙开了。
不一会,袁梦华那两个妾室带着闹腾的孩子过来玩了一会,翠娘抱着两个孩子一个劲的逗弄,笑得连眼缝都咪没了,云雀状似无意的问起谢衍刚才来过得事,得知谢衍的风采,静静看了眼春含雪居住的方向若有所思。
等春含雪带着凤仪跟雨薇沐浴出来时,就看到云雀站在路边等着,他小小的个子在一株树下,提着灯笼向她行了礼,眼神撇过跟着有雨薇跟凤仪,见他们发鬓湿润,乌黑的发尾却是半湿不湿的凌乱披在薄弱的削肩上,或一缕半丝的缠在白皙的脖颈子里,脸上神色娇媚羞涩,眉目间如薄雾拢翠染着朦胧的淡淡情欲,艳丽的模样十分惹人瞩目。
“云雀?找我什么什么事。”
春含雪把手里的灯笼给凤仪,让他们两自己回去把湿发给烘干在睡觉,两人提着灯看了眼云雀笑着走了,云雀转过眼睛看向春含雪,向她又行了一礼,到也不磨蹭直接询问,“小人斗胆想问小姐,对我家小公子是什么意见,你不会想趁他不在另娶吧?我听其他人都在夸那位夫子,说是怎么怎么高贵的一个人,与你很相配,我家小公子身心都与了小姐,小姐你不能见利忘义,辜负他,如此行径岂不是要逼他去死。”
春含雪愣了下,谁这么说了?
她这院里就没有几个人,翠娘说的?
不是不让她说的吗?
不等她回答,云雀的小嘴就啪啪的又蹦出一大堆的话,“小姐现在读着圣贤书,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言而有信,你对我家公子说的话难道都是放屁不成,你在怎么胡闹,也得有个限度,见到别的人好就想娶别的人,我家公子那里不好了,他对你痴心一片,不计较你什么都没有,一心一意跟着你,吃糠咽菜也不在意,你要这么做就猪狗不如了,请小姐多想想我家公子。”
“等等,你对你家公子到是忠心,我还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就猪狗不如了,就算她们提议我这么做,我不是拒绝了吗?”
云雀更不满了,激动道,“我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什么,小姐拒绝了?真的。”他一下子愕住,激动的神色瞬间恢复如常,“可朱红说……对不起。”他回过神立马跪在地上,诚恳道,“请小姐罚我,是小人太担心公子了,不知不觉就对小姐无礼,公子不在家,不能替自己做主,小人身为他的贴身侍从,斗胆的替他争一争,只要小姐不辜负公子,你打小人都行……求小姐重重责罚小人的以下犯上之罪。”
春含雪揉了一下额头,“朱红说的?行了,你也是为了你家公子,起来吧,你到是一套一套的词,比我这个主子还会说,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到是多,下去吧,以后不要说风就是雨,我在你们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云雀抬头看她一眼,略点下头,但又很快说道,“小姐身边有很多美人,公子总是担心得睡不着,怕你变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知道,也无法预料小姐会做什么,小姐如果真变心了,谁拦得住?”
春含雪想了下,忍不住笑了出来,快步上前,一手按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下,“这些事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回去睡觉吧,以后说什么三思而行,你颇为聪慧,不该如此莽撞,我要是个暴躁的主,早就打死你了。”
她说这话时,虽是笑着,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如同寒冰灌入耳中,瞬间让云雀心里从头凉到脚,身体一僵,吓得赶紧在地上磕头,声音竟颤抖起来,“是,云雀以后一定注意,谢小姐开恩。”
春含雪又笑了一声,转身走了。
谢衍在回去的路上,轻轻揉了下肩膀,他靠在软垫上轻叹了好几口气,鱼珠从旁边的小箱子拿出一颗清绿色的小珠剥了外皮,用银筷夹起送到他唇边,“公子,吃一颗香茗吧,吃了口齿留香你心情就会变好了,奴婢还是想说下,你该按春小姐的意见给她换个严格的夫子,她就知道你的好了。”
鱼珠一说完就想打自己的嘴,他在说什么胡话,就是要让春小姐离开公子才对,怎么还让她惦记公子的好呢,谢衍却是眼前一亮,“你说得对。”他又盯着眼前那透绿的香茗,轻轻道,“这个香茗吃了……她是不是会亲我一下。”他抬起手抚了下自己柔软的唇,将香茗含在嘴里,鱼珠张了张嘴,劝道,“公子……”
谢衍瞥他一眼,嘴一张,就把香茗吐出来,鱼珠心里一惊立马双手接过跪了下来,“鱼珠知错了,公子自有分寸,鱼珠不该多嘴。”
也没叫鱼珠起来,他微蹙起眉头,眸子垂下,似有失落道,“我没让她亲过我,刚才我让她看看肩膀,说很疼,她到觉得我在骗她生气的很,就算没有伤口也会疼的,既想换夫子那就换吧,换最严厉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