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康熙胤礽来到太子营帐,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所有人都还保持着跪倒的姿势,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太子爷临走前那一遭,摆明了是想弄死他们。
要是再不表现好点,那可真的是上赶着给太子机会了。
而魏珠,在听见康熙到来的通传声时,便知道要遭。
他确实没想到,皇上对太子的重视到了如此地步。
似这种宫女爬床的事儿,也算是太子御下不严的证据,皇上怎么会来太子营帐中为他主持公道呢?
魏珠想破了脑壳,也没想清楚原因。
康熙施施然坐到上首,瞥了一眼瘫软在地,已经昏迷不醒的何柱儿,嫌恶的道,
“拉出去,免得污了这帐子。”
胤礽背着手,站在康熙身边,擎等着康熙的处理结果。
康熙简单问了几句话之后,便清楚了事情的大致情况。
他蹙眉看向胤礽,
“这叶赫勒嬷嬷……”
元后身边的老仆,就算是他,也不大方便出手惩治。
只可惜叶赫勒氏此次没有跟着出京。
胤礽冷了面色,
“那等背主的奴才,儿子可不敢在用了。”
他只说不敢再用,意思便是饶了她性命,想继续留在毓庆宫是不可能的了。
康熙沉吟片刻,道,
“那便依你,朕会写封信给内务府总管,让他去把叶赫勒嬷嬷送出宫。”
胤礽又诧异了一瞬。
在不侵犯到他的权利的情况下,康熙也算是个念旧情的人。
所以在他身边待过的大部分年岁大,资格老的人,晚年活的都还说得过去。
这回怎么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他的请求了?
‘这不科学啊……莫非那老头儿前世便晓那两个老贱婢,假借着为我着想的名义,想要架空蓁蓁?’
架空蓁蓁?
蓁蓁是谁?莫不是太子妃?可她不是叫瓜尔佳·谷杭吗?
康熙来不及多想,很快又被“架空”两个字吸引住了心神。
他答应胤礽,只是觉得以胤礽知恩图报的性子,大抵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听到胤礽的心声,他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心中还有几分自得。
康熙心情变得颇为不错。
等他视线流转到奴才和侍卫们身上,看着里头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康熙又免不了扶额叹息。
胤礽得罪人的功夫真的是一等一的高。
奴才倒也罢了。
他给胤礽挑选的都是底子清白的,没什么人脉背景,却容易拿捏。
可侍卫都是实打实的勋贵出身,里头甚至还有几个一等侍卫,如无意外,日后最低也能混上二品大员的位子。
可胤礽上来就给人安上了刺客同伙的罪名。
这让他怎么判?
康熙算是瞧清楚了。
自从他开始心疼胤礽,降低底线开始,他的底线就跟没有了一样。
就算胤礽捅了再大的篓子,他都想完美的给胤礽兜住。
以至于现在左右为难。
康熙头疼了一会儿,叹道,
“今日在门口守卫的,通通降为蓝翎侍卫,其余人,一概拖出去打二十板子,活下来的送回内务府。”
闻言,所有人脸色一片煞白。
一众太监宫女,转头死死地盯着鸢儿,恨不得生啖其肉。
鸢儿早已面如死灰。
她知道,哪怕今日她侥幸不死,也会被活下来的人折磨至死。
甚至她的家人都未必会有好下场。
而侍卫们还想再挣扎一下。
有个长相阴鸷的青年在听到康熙的裁决之后,恨恨地瞪了一眼胤礽,
“皇上,此事与奴才无关!”
康熙刚想起身走人,闻言又坐了回去,
“哦?”
他认出此人是西林觉罗氏最优秀的后辈子孙,全族也就出了这么一个,都指望着他搏一把前程。
怪不得敢在他眼前蹦哒。
“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有其印信,帐中之事本就不该由奴才们管辖,奴才只例行查验了那女子身上有无利器毒物,便放他进门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朕的印信被歹人偷了去,你们也能毫无防备地放人进朕的营帐?”
阿尔哈图急道,
“那如何能一样,何柱儿可是……”
康熙摆了摆手手,难得好脾性,
“行了,概因何柱儿是太子贴身内侍,朕才只治你们失察之罪,若按刺客同伙,你们如今焉有命在?”
闻言,阿尔哈图的肩膀瞬间垮塌了下来。
他能听得懂康熙话里隐含的意思。
若是再不识趣,等待他的,可就不止是降职这么简单了。
阿尔哈图不甘心。
如今的御前侍卫分四等,一等侍卫六十名,属正三品。
二等侍卫一百五十名,属正四品。
三等侍卫两百七十名,属正五品。
蓝翎侍卫九百名,属正六品。
蓝翎侍卫的地位与亲军无异。
西林觉罗家花了多少心思,才把他送到如今的位置上,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何柱儿,竟把西林觉罗氏二十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
阿尔哈图眼睛都有些发红。
不过他的表情也不算多突兀,毕竟眼睛发红的,也不止他一个。
康熙把梁九功撇下,直接回自己营帐去了,临行前,淡淡瞥了一眼魏珠。
这叫缩了大半天的魏珠整个人汗毛竖起,随即如丧考妣。
他心中苦涩,看来还是没有躲过去。
梁九功出去了一趟,带着一众膘肥体壮的太监,很快就把太监宫女们都拉了出去,全程笑眯眯的。
胤礽叹为观止。
这老家伙的表情管理堪比专业演员。
十多个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杖责,闹出的动静并不小,哪怕天色已然彻底暗沉,营帐还是接连不断地亮了起来。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除了康熙和胤礽两父子睡得不错,其他人都在暗暗打探发生了什么。
直到换值守夜之后,降职的侍卫将此事抱怨给同僚听,所有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
很难评。
一个爬床的宫女罢了,直接处置了就是。
怎么就上纲上线罚了营帐周围的所有侍卫?
这一下子得得罪多少人啊。
太子莫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