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革嘴巴微张，愣是反驳不了。
他确实听人墙角来着。
陈天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迟疑，“这么闲出来逛，你不会……被停职了吧？”
陈天从张倩那里得知，昨天被抓的那一伙人，坐牢的坐牢，拘留的拘留，罚钱的罚钱。
手段极其迅狠，任何人求情都没有用。
一下子得罪了魔都那么多富二代，被停职也不奇怪
话音刚落，孟革不屑的嗤笑一声，“谁敢停我的职？”
“我这是带薪休假，你懂不懂？”
陈天神情古怪，“一休休半年？”
隔壁老王【主播，你是会聊天！】
嘻嘻哈哈【警察小哥脸瞬间绿了】
歪七扭八【有工作拿，别说半年，十年都行】
大老婆小老婆一起上【你一个支小摊的，还替人家担忧？】
陈天:“……”
被网友狠狠创了。
他一个没有固定工作的，确实没有资格讽刺人家带薪休假。
孟革嘴唇一咧，“真能带薪休假休半年，我请你吃大餐。”
“你还怪有趣，加个联系方式？”
陈天看到面前的二维码，想了想还是加上。
人生地不熟，多个朋友多条路。
尤其还是个警察。
“你在这里干什么？”
孟革踢了踢脚下的红凳子。
陈天指着纸皮，“没看到？”
孟革转了个方向这才看清，“剪发随缘，打赏随机？你是理发的？”
孟革上下打量一番，眼里满是疑惑。
陈天:“……”
他知道他的外形和理发师一点也不搭边。
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不是，我是搞艺术的。”
理发师要真像他这样打赏随机，早就睡大街。
“艺术？就你？”
“行为艺术也是艺术的一种。”
陈天语气不耐烦，“起来，这个是给客人坐。”
孟革被人一顶，站了起来，就看到陈天自顾自的坐了上去。
他气笑了，“你不说客人坐吗？你怎么自己坐上去了？”
“站累了坐一会儿不行啊。”
“你——”大爷的。
孟革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
“能帮我剪个头发吗？”
男人身材清瘦，皮肤白皙，带着一副黑边框，头发比较长，盖住整个额头。
看着就像是一个二十多岁，没有毕业的大学生。
“可以，当然可以。”
陈天连忙站起让位置。
男生路过陈天的身边时，飘来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靠近才发现，男生眼底一片乌黑，像是很久没有睡过好觉。
“有什么要求吗？”
“剪短一点就可以。”
陈天围上围布，手里的剪刀就像是与他融为一体，刀起刀落，异常干脆。
围观的孟革眼睛一亮，赞叹道，“你还真是理发师，这手法可以啊……”
陈天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
“你是附近的医学生吗？”
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陈天是在跟他说话。
“不是，我已经毕业了。”
陈天一边剪一边聊，“医生？你身上消毒水味道挺重。”
男人顿了顿，轻抚起鼻梁处的黑框镜，自嘲，“医生？不过是一个规培生。”
累死累活还没有钱的规培生。
不把人当人使的规培生。
负责背黑锅的规培生。
压抑的规培生……
陈天指了指不远处的人民医院，“那里的规培生？”
声音夹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崇敬。
能进魔都人民医院的规培生，本身就是一个厉害的高材生。
男人点头，冷漠且呆滞的看着那所医院。
后背陈天的声音还在继续，“哇塞，那你肯定很厉害很优秀。”
“不像我，高考勉强上个二本线。”
学校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当牛做马。
“不过工作还行，勉强能养活自己。”
男人垂眸。
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在陈天的絮絮叨叨中，头发剪好了。
只是，在看到男人从兜里掏出零散的十块一块五毛时，陈天愣住了。
掌心除了钱，还有一瓶安眠药。
“多少钱？”
陈天回了神，指了指地上的牌子，“想给多少都可以。”
男人抬头，对上陈天的眼神，想了想，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最大的金额。
十块钱。
剪完头发的男人露出光洁的额头，冷的发白，“谢谢你。”
“不客气。”
陈天皱着眉，目送他离开。
人群中，男人肩膀无力的耷拉着，被命运喘不过气，麻木的前行着。
“你手艺不错啊，也给我剪一个。”
陈天眉头越来越皱。
孟革见他不搭理人，看着一个方向眉头紧锁。
刚想顺着方向望去，就听到身旁陈天大喊。
“不要——”
一阵风带过，身旁的陈天离弦似的冲了出去。
孟革定眼一看，那个刚刚剪头发的规培生正爬上栏杆，意欲跳江。
“我靠！”
孟革反应迅速的冲过去。
隔壁老王【！！！】
嘻嘻哈哈【怎么就跳水了？】
歪七扭八【做人多好，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大老婆小老婆一起上【生命多宝贵，没有必要寻死觅活】
发财发大财【主播，加油】
隔壁老王【我去，还能这样——】
新郎不是我【主播还是太弱了】
……
栏杆边。
千钧一发之际，陈天抓着那人的裤腿。
陈天的脸憋的通红，肋骨顶着栏杆生疼，“兄弟，兄弟，撑住。”
“放开！救我做什么……”
天天不是去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没有工资还要掏钱给医院。
辛辛苦苦写的论文被导师截胡。
一想到这昏暗的日子还有两年，他就想死。
死了就自由了。
男人比陈天重，他一挣扎一使劲，陈天重心不稳的向前倒下去。
脚离地，身子快速后翻。
事情发生的很快，陈天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江面扑去。
“啊……”
路人的惊呼声传进他耳朵。
心脏在那一秒，好似停止了跳动。
江水绿油油，荡起的水光无比阴森。
每年死在江里的人不计其数，水面看似平静，实则内里波涛暗涌。
跳下去，根本没有路人敢下水救人。
就在陈天以为在劫难逃时，脚踝一紧，身子重重的往栏杆撞去。
紧接着，顶上传来孟革粗狂的声音。
“艹，你们怎么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