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轻欢看着她颤抖不已的唇瓣,乘胜追击:「圣上会答应让五公主提早出嫁,就是因为心知娘娘想做什么,他也不想冒险,让后宫的纷争影响到欣儿的婚事!」
听任轻欢提起凌欣弦,程惜芙终于按捺不住,一手拍在石桌上,喝道:「任轻欢,你不用在本宫面前自作聪明,圣上与本宫的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但是,石桌太厚实,程惜芙软软的手拍上去,并没有带来半点声响。
「娘娘,难道这只是您和圣上俩人之间的事吗?」任轻欢步步紧逼继续道:「娘娘想做的事,难道就不会影响到前廷与后宫,还有天下百姓吗?娘娘一直想成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可一国之母所要考虑的,不就是这些吗?欢儿知道娘娘的委屈,但皇后要顾全的........永远是大局」
这一句话,直直地刺在了程惜芙的伤口。
「是他欠了我的!」这声尖叫,并没有掩盖住嗓音里的哭腔。话出了口,程惜芙似也吓了一跳,杏眼圆睁,忙伸手掩住了嘴。
看着程惜芙的动摇,任轻欢暗暗叹了口气:「没错,是圣上欠了您,也欠了敏儿。」她收起适才凌厉的表情,缓和了语气,柔声说道:「但娘娘是理解圣上的性子的,他不会因为愧疚就轻饶任何叛君之罪。」在家国面前,没有妻儿。
而太子妃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大不敬。
「只要娘娘一动手,圣上就会黄雀在后的一举拿下您手里的所有人,到时候.......」她一顿,再道:「娘娘若觉得圣上欠了您,就让他用一生赔给您吧。只要娘娘不触碰到圣上的逆鳞,欢儿相信圣上只会更加敬您爱您。娘娘还可保敏儿、凌祈原和欣儿之后的人生,平安顺意。」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姨母的软肋在哪儿。
听了任轻欢的话,程惜芙的唇瓣颤抖得更是厉害。
然后,在下一瞬间,她蓦地轻笑了一声:「太子妃果然是青出于蓝,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保住东宫。」
「这点欢儿并不否认,但东宫跟贵和宫就非得站在对立面吗?」任轻欢回答:「欢儿从没有忘记过娘娘对我的恩典。今天这样跑来,跟娘娘说这些话,既是为了东宫,也是为了保全对娘娘的一片感激之情」
她们的一念之差,就能让故事有个不同的结局。
事已至此,任轻欢能说的、该说的,已经统统说完了。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伸手,让采风把自己扶了起来,朝程惜芙一福身 :「谢娘娘容忍欢儿今天的无状,从明天开始,我会在贵和宫跪满两个时辰,反省自己的无礼。」先是低头服软,才重复道:「但也请娘娘细想一下欢儿的建议,欢儿的母亲早逝,在我心里您就像是另一个母亲一样。娘娘说过,我若要成为后宫之主,还有许多事情得学,就请娘娘给我一个机会跟在您身边学习。」
话毕,她再行了个礼,不待程惜芙反应,便转身离开了青逸阁。
采风扶着她前行,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
太子妃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直到她们平安踏出了贵和宫的小花园,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采风才捡回自己的声音,悄声问道:「太子妃,您那样跟程贵妃说话真的好吗?」而且,还谈及圣上。
贵和宫及东宫的人也在旁边听着呢,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话传到龙翔宫去。这算是一次得罪了圣上和程贵妃两个了吧?
任轻欢只是扯起了一抹浅笑,并不答话。
一个念头闪过采风脑海:「难道说,您是故意想让圣上知道的?」
「圣上和程贵妃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张湿掉了的宣纸。」任轻欢轻声回答:「如今那张纸被我戳破了,他们就再也不能假装若无其事,任事态恶化下去。」
今天晚上,贵和宫中怕是还有一场重头戏要上演呢。
「那之后会如何呢?」福全忍不住追问。
「且看看吧。」她幽幽说着,脚下无声的步出了贵和宫,坐上铜辇。
就看圣上和姨母之间的情意有多深厚,能不能抵消得了那些心伤与痛楚,成就一个没有血腥味的未来。
毕竟,他们两人,才是顺天朝如今的主子啊。
当天晚上,福全到外头去打探贵和宫里的消息。
听说圣上气冲冲的去了贵和宫,把所有人赶到寝殿外,和程贵妃两人独留在殿里,大闹了一整夜。
殿内不时传出哭声、骂声,还有东西摔破时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贵和宫的人胆颤心惊。
下人们也没有人敢去劝和,只得任由他们闹腾下去,只求这两位主儿不要迁怒旁人,殃及无辜。
吵闹声持续了一整晚,也就是说,圣上整晚都没有离开贵和宫。
任轻欢私以为这也算是个好兆头,能骂出来总比把话憋在心里头好。
有些事情,如果这两位能关起门来讲清楚,或许就不用把前朝跟后宫弄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话虽如此,那一晚任轻欢始终无法安眠,在床上辗转反侧,等着福全回来汇报最新消息,推想着事态可能的发展。
好不容易熬到起床的时间,她在简单的梳妆打扮后,便和莫刚玉一同出发前往荣昌宫。
见太子妃一脸疲惫,莫刚玉也没有在路上多问什么,现在永安宫上下,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圣上和程贵妃闹了整整一个晚上吧?
这个中秋,真是半点团圆的气氛也没有。
当铜辇去到荣昌宫时,没料到圣驾一早就在那里待着了,两人忙下辇行礼请安。
这次,圣上竟连看也没看莫刚玉一眼,只直盯着任轻欢的眼睛命令道:「太子妃跟我进来。」
「欢儿领命。」任轻欢恭敬的应了,安抚地拍了拍莫刚玉的手背,这才跟在凌续之后走进荣昌大殿。
「把门关上。」圣上身边的陈勇没有假手于人,亲自把殿门推上,把众人隔绝在外,自己守在门边,闭上嘴巴装作不存在。
要不是圣上跟太子妃见面得避嫌,他也不用站在这里了。
「跪下!」凌续的声音很轻,甚至听不出半丝怒意。
任轻欢没有多话,乖乖的听令,跪在冷硬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