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侧头看向走过来的人,开口问了句“什么”。
祁墨阳在他们对面坐下,“没有吗?你俩贴这么近,我还以为衍哥这么饥渴进去了呢。”
什…什么?
“啊???”沈淮怔怔看着祁墨阳。
为什么祁墨阳一开口就这么直接干脆?
“嫂子不会又被我说的话给吓傻了?”祁墨阳这句话问的是周裴衍。
周裴衍没有理祁墨阳,而沈淮还在烧脑子。
“你们两口子怎么不理我?”祁墨阳觉得刚刚他就应该多跟顾铭远腻歪一会,他一凑过来就被他们孤立。
“什么?”沈淮回过神。
“哇,嫂子你最近怎么反应老是慢半拍啊?”祁墨阳感觉沈淮真的很不对劲。
“啊?”沈淮有点懵,“有…有吗?”
“有啊,经常慢半拍,甚至有时候反射弧很长或者根本就没认真听。”祁墨阳说,“衍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嗯,老是走神了……”连做的时候也都敢走神。
后半句话周裴衍没有说出来,怕待会沈淮真的羞到饭都不吃了,只知道躲起来。
沈淮低下头,“好…好像有点。”
“嫂子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祁墨阳问。
“没!没有!”沈淮这回反应倒是很快。
“好吧,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祁墨阳站了起来,“跟你们两口子聊天真没意思,我去找顾狗玩了。”
祁墨阳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阿淮,你想不想去……”看医生。
周裴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淮给打断了。
“不想!我不想!”沈淮的反应超级大。
“好,不去。”周裴衍连忙安抚沈淮,“阿淮别激动。”
沈淮的身体在轻颤,周裴衍能明显感受到。
而且他的反应越来越大,甚至越来越抵触,看医生已经刻不容缓了。
周裴衍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们等到厨师把饭做好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左右,用完餐沈淮跟周裴衍说他还是好困,就回屋休息了。
周裴衍在看到沈淮睡下后,才去了书房。
他站在窗台边上,两指间夹着烟,手还在隐隐发抖。
少时他把烟掐灭,慌张地走向书桌旁,他手抓着桌角用力到发白。
忽然他抬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发出来了巨大的声响。
这一下让周裴衍彻底清醒过来,他抖着手拉开抽屉把药拿出来,胡乱倒在手上,塞进了嘴里。
他咀嚼着药片,苦涩味在嘴里化开。
如果周家巨大的变故没有降临在他身上就好了,这样他就能是个正常人了……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命运这么的不公?
他手捏着药瓶揣进兜里,越过这地上的一片狼藉,出去了。
在下楼的路上他碰到祁墨阳,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径直往前走。
祁墨阳在身后喊他,他不回头不说话。
状态看起来十分有九分的不对劲,祁墨阳问他要去哪里,周裴衍也不予以任何回复。
这可把祁墨阳给急坏了,他跟在周裴衍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基本上都是关于京城祁家和顾家的事。
他让周裴衍不要冲动,不要直接就赶往京城,当年的事跟祁家和顾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周裴衍听到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祁墨阳,眼底居然泛着阵阵寒光。
祁墨阳被他的眼神吓到后退了两步,然后就撞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顾铭远身上。
顾铭远把祁墨阳拉到身旁,“裴衍你听我说,这件事另有隐情,给我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我自己去问。”周裴衍留下这句话转身准备离开,他现在只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周裴衍!”顾铭远喊住他,“我问过了。”
周裴衍脚上的动作一顿,他僵硬地回过身,面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没得到答案,才一路从京城查到海城。”顾铭远缓缓开口。
“在海城吗?”周裴衍扯着嗓子自问,只觉得心里泛着酸楚。
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没发现,真可笑。
“可能。”顾铭远没有给他确切的回复。
周裴衍自嘲般笑了笑,“我知道了。”
如果真的在海城,那他就……
“裴衍,你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我知道你在海城里想查任何事都特别方便,基本上是没人敢拦着你。”顾铭远知道周裴衍想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又把海城搅得跟京城那般腥风血雨。
“但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你的雷霆手段只会加剧仇恨的徒增,在海城的这段时间,我知道了现在还是有很多人想要你死,只是不敢而已。”顾铭远在劝周裴衍,“之前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连命都可以无所谓,但你现在起码至少为了沈淮不能这样。”
“凶手是周鸿,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也亲眼看到过了,但他到底是不是听了旁人的挑唆,受人指使策划了这一切,现在是不知道的。”顾铭远顿了顿继续说,“而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背后的那个人特别清楚周家的一切,甚至也非常了解顾家和祁家。”
“那个人想让你和我们对立,我想无非就是父辈时结下的仇恨,于是我问我父亲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我的父亲回答我并没有。”顾铭远自己也想不明白,“而这个人和十八年前周家灭门的事有没有关联,我想是有可能。”
“你母亲的遗物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突然间就出现在玛门号上,这是不是想引你过去?而且为什么只拿走你母亲的一只镯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周裴衍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他抬起头,“镯子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到过了,我调查过母亲年轻时有没有特别狂热的追求者,但是并没有。”
如果这个人是爱而不得,因此生恨,他挑唆周鸿血洗周家,而他就在现场,拿走了母亲的镯子,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可这件事周裴衍已经彻查过好几遍了,他确实一个人都没有漏,全部都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除了顾家和祁家他没有查……
周裴衍无法想象最后他得知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崩溃,他手腕上有着数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他自杀过的痕迹。
十八岁那年他手刃周鸿为父母报仇之后,就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了,在一个阴天里他拿起匕首往腕上划了数几刀,想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他没有死成,又被救了。
那之后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他只知道他找不到家,他没有家了。
同年他离开京城,来到母亲的故乡海城,刚到海城时他就一个人来到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家,便只在不远处偷偷看着叶家的外围,到现在都不敢踏足。
但他还是异常渴望能有个家,于是二十岁时他在海城里有了第一个家——周家庄园。
建造周家庄园耗费了两年时间,用了很多人力物力还有金钱,可周裴衍在这个偌大的家中找不到家的样子。
他发病把周家庄园内多个房间给砸了,事后又重新叫人用了些时间才恢复原来的样子。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能被复原,可周家却没有办法回来……
他在后花园里种彼岸花,甚至有些时候大半天的时间都在花园里捣鼓,他把曾经种在他那个京城临时住处里的彼岸花全部都空运移植到周家庄园里。
想亲人了他就种彼岸花,想死了他也种彼岸花,没几年就长成一大片。
来海城这十年他才慢慢有了人的样子,虽然有时还是会有轻生的念头,但他都没实施过,他的命是他朋友给捡回来的。
至少也要为了他们而活着,可时间越久他的生活越过得麻木,他又迷茫了。
但那天他遇到了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沈淮。
催情药的加持再加上他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患有双相,为了想占有这个漂亮的男人,他强迫了沈淮。
当时沈淮一开始确实是同意了,可后来又反悔了,他认为沈淮既然愿意,就不能食言,便直接占有了。
事后他觉得自己确实做冲动了,想要补偿沈淮,用钱补偿只能说明那夜只是场身体的交易,这是对沈淮侮辱,所以他把他自己补偿给沈淮。
可沈淮不要他,他只好黏着沈淮。
他还是忘记不了当时沈淮那只温热的手搭在他手上时传来的温度,连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
缺爱的他想和沈淮有一个家,他也实现了。
可最近发生的事都在告诉他十八年前的周家惨案另有隐情。
无所不能的他怕了,他突然就不想知道了,不能让他被蒙在鼓里直到死去吗?
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为什么要来摧毁他重新组建的家?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他只想活着,活着和沈淮一起走到尽头。
怎么就这么难?
怒火、恨意、害怕这三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导致周裴衍全身都在战栗,他没有办法不能往坏处想。
周裴衍头疼欲裂,整个脑袋像是要炸掉了一般,耳边还有着嗡嗡作响的声音。
耳鸣了,他又耳鸣了。
他抬起手不断用力拍打着头部,可头疼的症状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
顾铭远和祁墨阳见状想要上前,周裴衍却后退了好几步,他嘶喊着让他们不要过来。
自己一定会伤到他们的,他不想伤害他们。
正当他想要从痛苦之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二楼上传来了沈淮的声音,他在喊周裴衍的名字,听起来清脆而又十分着急。
周裴衍停止手上的动作,他猛地抬头发现二楼上没有站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就往门外的方向走。
不能让沈淮受伤,他绝对不能伤害沈淮。
大门被人拉开,外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萧凛一个是许郁。
周裴衍毫不犹豫地想要越过他们,可被拦了下来。
“让开!”周裴衍几乎是吼出声来的。
“不让!我们都可以帮你!”萧凛并没有因为周裴衍这个样子就退缩,“我辞掉医院的工作重回萧家,为了就是帮你!”
周裴衍紧握的拳头刹那间松开了,他忍下想要把萧凛踹开的冲动,哑声问道:“为什么?没有必要帮我的,一点都不值得……”
“因为我们是你的朋友!”萧凛的话一字一顿地从胸腔里挤出来。
“对,不要再把我们推开了。”身后是顾铭远和祁墨阳。
可周裴衍却还在动摇,他一个人面对就好了,真的没有必要搭上他们。
“周裴衍……”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顾铭远和祁墨阳闻声便向一旁退开给人让开了一条道。
沈淮忍着脚上剧烈的疼痛感,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高大的身影。
“周裴衍很强大但也是会累的,事情压在一个人身上只会喘不过来气。”沈淮缓缓抱住周裴衍,“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们都在你的身后,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困难也可以几个人来解决,相信他们吧。”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你应该是怕会牵扯上他们吧,但我想那个人没有那么厉害,至少我们人多。”沈淮蹭了蹭周裴衍,“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周裴衍低头看向环在他腰间上的手,“可是……”
“不用想这么糟糕,你的朋友背后都有一个庞大势力的家族。”沈淮环紧周裴衍,“他们都是一群很好很好的人,我也能看到他们是真的想帮你分担,就试着把自己的背后交给他们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药效上来了,周裴衍感觉现在头没那般疼,也没那么乱了。
“学会放下也很重要。”沈淮说。
周裴衍抬起头,眼眶微微湿润,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谢谢你们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萧凛松了一口气,他把拿在手上的针管往背后藏了藏,“哎,这就对了,别老是自己扛着,不然我们这些朋友都是摆设吗?”
“是啊,衍哥相信我们。”祁墨阳也跟着说。
周裴衍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