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烟尘中,荀昭侧过脑袋狠狠吐了口血沫,眼睛盯着亓官拓,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突然动手袭击朝廷官员……亓官拓,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方才的袭击中,师湘被荀昭推开,倒在了花丛间。
这红衣文士正脑袋上顶着朵小野花,茫然又惊恐地看着凶神恶煞的亓官拓。
“你问我什么意思?”
听到荀昭的质问,亓官拓怒极反笑。
他肩膀肌肉隆起,泛着血腥味的武气跃动,苍狼的头颅若隐若现。
“我今天就要把那该死的师湘打个半身不遂……不管谁来劝我都不好使!”
说罢,又要去揍师湘。
荀昭虽然与师湘关系不算太好,但毕竟曾经同过窗,也曾效忠过同一人。
他哪儿能坐视师湘被这没轻没重的幽州野人活活打成残疾?
于是,这位同样是高阶武者的荀氏子弟只得翻着白眼飞身跃起,再度挡在师湘身前,架住了亓官拓的重拳。
踏着云气的照夜玉狮子奔驰而出,额头顶住跃跃欲试的狼头。
“喂,师小雨!你到底怎么得罪这野蛮人的?”
荀昭一边咚咚招架,一边质问自己身后的人。
“得罪他也就算了,你还非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往人家脸前凑!”
“就非要找死是不是?”
亓官征急得团团转,也没空管滚落一地的柿子和梨子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怎么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他上去准备拦住自己似乎正在撒泼的大兄。
可亓官拓又哪里会听他的话?
这人变招收招时顺手一巴掌拍向怨种幼弟的肩膀,把他扇出好远:
“滚!这里没你的事儿!一边儿凉快去!”
亓官征捂着自己的肩膀和被掌风打到的脸,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看向被动应战的荀昭:
“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嘛……”
荀昭冲他吼道:“你先让亓官拓停手——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师湘也吸了吸鼻子。
荀昭:“还有你!”
他抽空侧头对师湘骂道:
“你也发什么神经呢?我真是服了你了!”
“到底来这里干嘛……呢……”
看够热闹的诸葛琮终于采取了行动。
他单手撑着窗沿,衣袖一飘一落便跃了出来,刚好落在侧头的荀昭眼里。
后者直接浑身一僵,呆滞在原地,嘴缓缓张大,几乎能塞得下一个冻梨。
“——啊?”
“噗!”
亓官拓抓住机会,直拳从荀昭腰间擦过,打在师湘胸前。
幽州人兴奋至极,青瞳闪着残忍的光芒,森白的犬齿也呲了出来,好似一只终于咬住猎物的狼。
趁着荀昭目瞪口呆还没回神的功夫,他又是一拳轰出——
诸葛琮说:“好了,适可而止。”
淡色文气降落如雨,细细密密落在几人身上。
又是熟悉的“画地为牢”,又是熟悉的文气压制。
亓官拓遗憾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原地坐下,看向了捂着胸口喘息的师湘。
——真可惜,怎么就没打到他的脸呢。
张洪端着药准备进门,一瞅见院里这或站或坐或躺的一群文士武者,左脚直接僵在原地,不知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乱成了一锅粥呢。】
印章环视院中这群人。
亓官拓、亓官征、师湘、荀昭、张洪还有诸葛琮。
三个武者都被诸葛琮的无差别攻击压在了地上,六只大眼睛齐齐看着诸葛琮。
唯二的文士师湘可怜巴巴半坐在花丛间,嘴角沁出血色,脸色越加苍白,红唇轻启微微喘息。那身形单薄,我见犹怜。
小院一时陷入安静。
诸葛琮先打量了一下亓官拓,见他神色已经冷静,便收回了文气,看向师湘:
“还好吗?”
师湘咬唇看向他,摇了摇头。
诸葛琮叹息一声,看向探头探脑的张洪:
“站在那里做什么呢?快进来。”
张洪“哦”一声,轻手轻脚地跑进来,把药端给诸葛琮,而后下巴朝师湘那边抬了抬,挤了挤眼睛。
诸葛琮顺手把药放在窗沿上:“嗯,给他看看吧。看上去伤得不轻。”
张洪点头蹲下,拉过痴痴看着诸葛琮的师湘的手腕子,闭目把脉。
安顿好这一边,诸葛琮便看向眼巴巴瞅着他的亓官征,温和道:
“你把地上的果子捡了,先进屋去吧。”
“我记得逛之(张洪)那里有伤药,可以先涂上。”
亓官征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大兄。
诸葛琮:“快去吧。”
亓官征默默将果子捡了捡,进屋,还顺手关上了门。
荀昭:“那个……阿琮……”
诸葛琮看向这位多年不见的三师兄,向他简单点了点头,而后平静地看向亓官拓。
后者原本眼神坚定,可在诸葛琮的注视下,那双青瞳开始有些游移不定。
“说说吧,为何要突然动手?”
虽然文气压制已经解除,可亓官拓却并未起身,而是依旧跪坐在原地,乖巧地看向诸葛琮:
“仲珺……此事说来话长,要不等晚上我去找你详细说说?”
诸葛琮平静道:“就在这里说。”
师湘已经缓过了神,轻轻嗤笑了一声。
亓官拓肉眼可见地再度红温,狠狠瞪向他,怒吼道:“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还敢——”
“啪。”
诸葛琮用文气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亓官拓的肩头,语气再度温和下来:
“我在跟你说话。”
这家伙已经老大不小,性子却还像个少年人,时常被热血冲昏头脑,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这样一个人,却是保证大汉未来五十年边关安定的重要人物之一。
而师湘乃是朝廷高官,掌握大汉大半情报密探的同时,也统掌全国官员年终考评。
对于亓官拓而言,得罪师湘算得上遗祸无穷。
为了大汉未来五十年不会陷入内斗,诸葛琮知道,这件事必须要在当场得到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
——而且他其实也挺好奇,师湘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把亓官拓这憨子得罪成这样的。
【太有乐子了。】印章喃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武者这样不计后果地挥拳向文士……亓官拓,我敬你是个汉子。】
在诸葛琮的注视下,亓官拓抬手挠了挠耳朵,很不自在地低头看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红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内心叫苦不迭。
……年轻时候的陈情信全部被师湘给截去,还被他用很敷衍的态度给忽悠了好几年……
啊呀……这样的蠢事,让他怎么说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