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只有不绝于耳的算盘声。
李禾曦慢悠悠剥完石榴,算盘声才停止。
崔嬷嬷出声道:“这五年陆府一共用了长公主二十万三千两百二十八两银子。”
陆老夫人向陈嬷嬷求证,陈嬷嬷对着她点点头。
陆老夫人心口疼的差点吐血。
但她知道,这笔钱无论如何都得填补上。
不过好在这李禾曦是个好拿捏的,将来不光这笔钱就是整个公主府的产业迟早都会回到陆家人手上。
她手一挥,命陈嬷嬷将她小金库里的银票并纹银取出来。
也就一会儿功夫,崔嬷嬷便接过陈嬷嬷手上一沓的银票和纹银。
李禾曦轻轻啜了一口茶,似乎才注意到秦昭昭,惊讶道:“秦姨娘,你怎的还跪在这里。”
秦昭昭勉强笑了一笑,长时间的跪姿让她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长公主未发话,妾不敢起身。”
这番话,表面上听过来恭敬卑谦,实则暗示李禾曦在故意刁难。
李禾曦并不接话中意,向崔嬷嬷打趣道:“倒是个实诚的人,本宫一时被琐事绊住,竟也就这么跪着。”
一句话不仅轻松化解,还笑她蠢笨。
崔嬷嬷跟着笑盈盈道:“秦姨娘被驸马金屋藏娇七年,难免在这个事情上钝了一些。”
说到金屋藏娇这四字,崔嬷嬷特意加重了声音。
秦昭昭商户之女怎么能和侯门贵女陈阿娇相提并论,一个是无媒苟合,一个是媒妁之言,给她提鞋都不配,这不是侮辱又是什么。
长公主这是在提醒着她的不堪过去。
香云捏着帕子,嘴角含了一缕薄薄的笑意,那笑意像毒蛇一样黏在秦昭昭身上。
陆老夫人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体己钱,将不满全部怪在了她身上,此刻也是看她不爽,“长公主都如此说了,还不快起来,在这丢人现眼的。”
“是,”秦昭昭双膝早就失去了知觉,甫一起来,那腿就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几乎无法站稳。
露莹和香云又是掩嘴一笑。
陆老夫人也不管秦昭昭如何,和李禾曦告辞后,便自顾离去了。
香云轻蔑一笑,“秦姐姐,才跪了这么点时间,便抖成这样,我屋里头正好有味六味定黄丸,专治肾阴\/亏损、腰膝\/酸软之症,妹妹便借花献佛送给姐姐。”
露莹笑意渐深:“秦姐姐不比咱们,是生养过得人,难免体虚。”
秦昭昭打量了两人打扮,一身庸俗之气,不屑道:“谢香云妹妹了,我有维儿,自不缺这些,这六味定黄丸妹妹你还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香云顿感不悦,指桑骂槐道:“秦姐姐在外头跟着驸马爷七年之久,我和露莹妹妹怎比得了,毕竟是靠一副身子谋来的,现在全京城的人都赞秦姐姐玉臂千\/人\/枕,朱唇\/万客\/尝。”
说完,香云和露莹相视一笑,眼里是止不住的嘲弄之色。
“贱人,”秦昭昭忍了一日,哪里还能容得下两个婢子出身的人骑在她头上。
“你说什么,”香云闪过不耐,立即起身,“我叫你一声秦姐姐是对你的客气,还真把自己当姐姐了,若非公主大度,这样浪荡成性的老贱妇应该浸猪笼才是。”
秦昭昭双腿才刚有点知觉,头上倒是一阵阵发晕,咬牙切齿憋不出一句话来。
李禾曦淡定的喝着茶,看着几人你来我往的机锋,待看到秦昭昭脸色苍白,腿下一软坐了下去,这才出声:“好了,这般喧哗像什么样子。”
“秦姨娘,你先出言不逊,罚你抄写十遍静心咒。”
秦昭昭辩驳道:“明明是她们挑衅于妾,为何公主只罚妾一人,”她冷哼一声,了然道,“妾知道了,她们两个是公主的人,公主自然维护她们。”
李禾曦含着一丝笑影,挥挥手,立在两边拿着美人锤的女使便停下了动作。
她抬了抬眼帘,“看来秦姨娘还不知自己错在哪里,罚你在抄十遍,好好静下心来想想本宫为何罚你。”
香云眉眼一挑,得意的看着她。
秦昭昭扯着帕子,眼里虽是不忿,也得硬生生压下去。
谁叫她是长公主呢!
李禾曦和颜悦色道:“本宫喜安静,以后你们不用每日过来请安问候。”
李禾曦听着她们起身说了是,又看向崔嬷嬷问道:“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发了吗?三位新人进府,这月也当按照妾室的月例钱发放。”
“九月的月例钱还未发放,老奴这就传话下去,”崔嬷嬷回话道,“按照从前陆府的规矩,贵妾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二十两,胭脂水粉钱是十两,良妾月例银子是十两,胭脂水粉是五两。”
李禾曦点点头,“那就按照陆家的规矩来,钱也从他们账上出。”
崔嬷嬷道了是,又听她道:“昨日那柄玉如意拿去玉坊,可如何说。”
“玉坊掌事的说了,他们修复玉器的本事全京城敢说第二没人说第一,不过就是上面的一颗东珠有两道划痕,东珠珍贵,玉坊掌事的说除非能再有一颗一模一样的东珠,不然白璧微瑕,恐让公主嫌弃。”
两人一言一语,秦昭昭听得一清二楚。
露莹接话道:“长公主的说的是那柄和田玉如意吗,别的也就罢了,这柄玉如意却是长公主最爱。”
香云意有所止看了一眼对面,不怀好意道:“妾怎么听说这炳玉如意是在秦家摔怀的,玉如意可是公主的陪嫁之物,乃先皇赏赐,这说摔了就摔了,怕是...”
秦昭昭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香姨娘,道听途说的话也能随口胡诌吗。”
“胡诌,昨天围观的那些百姓是眼瞎的吗?”香云是贵妾,对着比自己低贱的良妾,嗓子也大起来了,“难道你是在质疑长公主?”
秦昭昭气的满脸通红,“你!”
“好了,”李禾曦微眯了双眼,“本宫的这柄玉如意谁摔坏的,大家皆是有目共睹,无需争辩。”
“需知敢做就要敢当!”
一句话,判定了秦昭昭的过错。
“你进了陆家,便和陆家荣辱与共,需知一言一行要合乎自己的身份,才能让人心服口服,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范,你作为维儿的母亲,更应该做榜样。”
李禾曦又道:“若不加以管教,那就是本宫的失职,既然玉如意修复不成,便折算成银钱吧。”
香云道:“公主仁慈,竟就这般饶过了秦姨娘只让秦姨娘赔钱而已。”
崔嬷嬷及时回了一句:“回长公主,这柄玉如意价值上万黄金。”
“什么,”秦昭昭坐都坐不住了。
香云幸灾乐祸道:“秦姨娘的娘家经商,想来家里头是能补上这笔钱吧。”
露莹火上浇油道:“香云妹妹忘了,秦家和秦姨娘断绝父女关系了。”
秦昭昭脸上仿佛火辣辣的疼,比昨日当众扇脸还要难堪。
李禾曦视线来回在三人间穿梭,抬露莹和香云为妾室,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决策。
看够戏,李禾曦才静静道:“秦姨娘,你既拿不出银钱来,那便从你的月例以及胭脂水粉钱里扣去吧。”
“黄金万两,”香云偷笑道,“秦姨娘这点月例钱怕是下下辈子都还不清。”
秦昭昭如今可顾不上香云的揶愉,起身道:“公主,妾的月钱不足为惜,但维儿还小正是用钱之际,可不能误了他...”
李禾曦打断道:“维哥儿另有月例,何况他是长子,府里有什么也不会短了他。”
香云蔑视道:“长公主只罚你用月例银子还,已是宽厚,秦姨娘难不成想白嫖了这柄玉如意不成?”
秦昭昭被说得哑口无言,她被秦家除了名,进陆家就没带什么妆奁,若连这点月例银子都没了,她拿什么东西让底下的婆子服众,这岂不要了她一半的命去。
她捏紧帕子,越想越恨,将露莹和香云记在心里。
幸好和之远七年的情分不是她们能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