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兄好久没来与我品茶了。”
我坐在崖边观景台,感叹着说道。
一旁的邬烔喝了口茶,一脸疑惑:
“师兄,这茶也不好喝啊。”
我一把夺过邬烔手中的茶壶,翻了个白眼道:
“不懂茶就别喝了,浪费茶叶。”
邬烔撇撇嘴,一脸无聊的躺在摇椅上道:
“师兄,好无聊呀,我想下山玩。”
我放下茶壶,淡淡的说道:
“怎么?突破元婴了?”
邬烔垮着脸,一脸颓废:
“师兄,你怎么和师尊一样不近人情,我才刚到金丹巅峰,突破金丹已经是运气好到极点了,元婴那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轻笑道:
“若你将努力归结于运气,那你这一生都不会突破元婴。”
邬烔翻着白眼道:
“好好好,知道师兄天赋绝顶,那我可以下山玩了吗?”
我长出一口气,摆手道:
“滚滚滚,赶紧滚,这次破例,下次不突破元婴你连飘零峰都不准下。七日内给我回来,听见没有?”
邬烔腾一下从摇椅上站起。
摇椅晃悠了一下,下一刻再也撑不住了,哗啦啦散成一地木头碎片。
邬烔倒吸一口凉气,撒腿就跑。
留我看着一地木头一脸黑线。
随后叹了一声,挥挥手,木头便又重新变成摇椅。
“风儿,你在害怕吗?”
我抬头看着天空有些紊乱的清风。
七日是我推断出来的时间。
三百六十道雄关处,空间已经变得极为不稳定,随时可能会破碎。
泯川之劫,要来了。
我的神色有些黯然。
送走邬烔之后,我起身,两年内第一次走下了飘零峰。
灵气鼓动身形,元婴期的修为并不能让我踏空而行。
但是御剑可以。
一道蓝白色的剑光划过流光山庄,向着远方疾驰而去。
十几分钟后,我落在了望剑镇中。
来到一处茶楼下。
牵过了赤云。
赤云见了我,也高兴的打着响鼻。
我并没有和分身见面。
自己见自己,在搞什么?
翻身上马,赤云绝尘而去。
再让赤云奔跑一阵。
虽然分身时不时也随赤云出去玩耍一阵。
但是赤云和我一样,总归是喜欢那纯粹的自然。
“回来的时候再让你好好跑两天吧,这次我着急见老朋友,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说完,精神力卷着赤云,转瞬万里。
看着这熟悉的风景。
以及不远处那道两年前被我不小心斩出来的剑谷,我情绪有些低落。
马蹄声传入耳朵。
床榻上的老者也睁开了眼。
微风吹过堂前,老者慢慢的起身。
青斛的门,依旧开着。
我缓步走进木屋之中,看着眼前几乎只剩骨头的青斛。
半晌才说出一句:
“好久不见。”
青斛却是笑笑:
“昨日才与许小友分别,怎么说好久不见呢?”
闻言,我终于是笑出了声:
“青老,可还有酒?”
青斛放肆的笑着,俯身从床下推出一大壶酒。
盖起,酒香四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青斛大口喝了一杯酒后,摇头道:
“许小友之文采,老夫用了两年时间都未曾悟透。许小友可为我讲一讲,当日的那首诗?”
我抬头,远远的看着那高耸入云的绝云山,缓缓开口:
“登山回望,望的是走过的路。仿佛再走几步,就浮游于天空的白云海洋。回头望去,青霭合拢可望而不可却。烟云变灭,移步换形,千沟万壑,松柏奇石,如茫茫前路,看不真切,倦鸟归巢,我问樵夫,何处是我的归处?”
青斛眼中,那重重的浑浊似乎四散开来,他又笑道:
“可否再次吟诗一首?”
我眼中悲色愈发浓厚,还是缓缓开口: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青斛眼中的浑浊已经散去,变得如此清澈。
青斛又灌了一口酒,看向门口,笑道:
“许小友,此诗可是你所写?”
我摇了摇头,道:
“此诗不是我所写,乃古人所写,其名为王维。”
青斛眼中似乎出现一个身影,在山中吟诗。
“恨不能与古人共饮。”
渐渐的,青斛眼中的身影慢慢变淡。
随后,化为死水。
身后压抑的抽泣声顿时如决堤之水。
娇小的身影慢慢走到我身边,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老者。
依然在笑,失去光彩的眼中,似乎还有期盼与憧憬。
青稞嚎啕大哭起来,伸出的双手却不知该不该放在青斛的身上。
我站起身,望着依旧举着酒杯的青斛,久久发不出一言。
青稞转身扑向了我,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衣角。
我眼中似乎出现了这世间亿万生灵诀别之时。
老者体内再无药物压制,一股磅礴的恶念从老者尸体当中喷发。
我眼眸深处,无穷怒火在沸腾。
泯川!
精神力将老者身体内的恶念镇压。
其中竟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虚空裂痕!
青斛啊青斛,你本是天山青斛,以天地之灵镇压泯川裂缝数千年。
却没人记得你,值得吗?
花谷主以身殉道埋葬了裂缝,让天下人为其缅怀。
谁又记得你用一介青斛灵体,封印裂缝数千年?
你听。
天又哭了。
连绵细雨穿透了木屋,木屋对这场天地之雨起不到一丝一毫的阻碍。
点点雨花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青稞的发间,落在青斛的杯中。
“许大哥...爷爷死了......”
青稞的哭声为天空染上了一层阴霾。
我的精神力似乎如同狂暴之兽,将青斛尸身中喷发的泯川恶念,撕的粉碎。
无穷无尽的精神力涌入青斛的身体,随后化作一身青衣,与青斛身上穿的那件如出一辙。
随后裂缝彻底安静下来。
我精神化刀,将青衣与我的联系斩断。
一股深入骨髓的剧痛传来。
犹如灵魂撕裂之痛。
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腰也慢慢的弯下。
青稞慌乱的拉着我,大眼睛之中,满是害怕。
我艰难的笑了笑。
重新坐在青斛对面,将酒满上,里面掺杂着天地之雨,轻轻与青斛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随后仰头饮尽。
满嘴苦涩,我不知是酒苦,还是雨苦。
对着青稞说道:
“小稞,将你爷爷葬下吧。”
青稞有些不知所措。
我又站起身来,将青斛轻轻抱起,青衣散发出朦胧光辉。
和青稞走到一处林间停下。
“青老,就将你葬在这儿了,青山为伴,此地风光正好,愿你今后能与古人共饮。”
青稞豆大的泪珠不停的滚落。
我将青斛的尸体交给青稞,青斛感受着怀中老者的重量,很轻很轻,就像抱着根小树枝一样。
慢慢将其放入土中。
我后退两步,看着青稞用手捧着土。
像是为青斛盖上被子一般。
轻轻的,慢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