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界,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此刻却见它是如此让人震撼。
仿佛无边无际的云端,符合所有对于仙界的描写,这里充盈着上华之灵,亭台楼阁皆若梦幻般美丽。
不同于精致华丽的璇玑宫与那气质磅礴的魔宫,站在这里让人感到空旷又平静,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受。
我站在地方,便是那条绚丽仿佛无边无际的长河旁边,下界的一切一览无余。
那些瑰丽的山河和建筑,色彩缤纷如同彩带一般绚丽多彩。
甚至还能看到绵延的下界历史,除了能清晰看见有一段时间那彩带显得暗淡无光。
那便是恶毁灭了地府之后的那段历史,那些断壁残垣本应让人不寒而栗,我却并没有太大感受。
“很美。”我说着,却很清晰地感受到这上界对我的限制。
难怪骞岳之前说他对下界的干预是受限的。
之前对上界的记忆,仅仅是来源于那引梦中纯白空间中的记忆碎片,和几次入梦。
我抬眼看着骞岳,他的瞳孔变成了我熟悉的冰蓝色,此刻正静静地看着这条美丽绝伦的彩带,眼中倒映着这美丽的光景。
显得那双蓝眸流光溢彩,宛如七彩的绚烂宝石。
远远的,我看见几个让我十分熟悉的人走来,正是那之前曾见过的尊者:柯郁、豫悟、慕阳。
“恭迎仪尊重回上界。”豫悟带头说道,他身着白衣,容颜十分和善,说话语气也温和而让人感到仿佛春风拂面。
“恭贺仪尊,之前在下界因限制不能与仪尊交谈,还请仪尊宽恕。”
柯郁谦和地说道,他还是身着一袭蓝衣,容貌清秀而语言柔和,衣着与我那日入梦看到时相似。
“姐姐回来了便是甚好。”慕阳说道,她容颜清丽而眼神却有些忧愁。
我一一与他们问候一番。
“姐姐可还是为了钦尊被恶所伤而忧愁?”慕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阳,我并无大碍。”一提及此,我的心情有些伤感。
“姐姐的记忆只怕还没有恢复完全,可暂且待几日。”慕阳说道,又递给我一串珠子。
“这珠链之前由我替姐姐保管,如今还给姐姐,对姐姐恢复记忆有所裨益。”她说着,又与我闲谈了几句。
可惜正如慕阳所述,我确实为越临的事情忧愁。
没有叙旧的心情,我随意敷衍了他们几句,寻了个想要四处看看的借口,暂且获得了一丝安宁。
“还是劳烦云尊带我在这上界走走吧。”我说着,看向骞岳。
他点了点头,我与他步于这美丽绝伦的上界风光中,那些殿宇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才可比拟。
随着我在这里散步,将那手链戴上,那些记忆逐渐在我的脑中恢复。
即使没了魂珠,我却再也没有感到眩晕,而是默默接受着这些讯息。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仪宫却还是如此未变。”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下界之前所属的宫殿。
明明时隔如此久了,没想到还是焕然如新,一看便知道有人经常整理,可惜缺乏了居住的气息。
“我与慕阳有时会前来整理。”骞岳说着,我却不是太习惯叫他云尊。
我颔首道:“真是辛苦你们。不过还是去云尊你那里看看吧。”
云尊的宫殿一如我记忆中一般,与那梦中景色一般无二。
骞岳请我入座,我坐在这殿中与他相对。
我对他说:“云尊,或是应当叫你常司。
说起来你可能会感到意外,这些才恢复的记忆,对我而言好像蒙上了雾而没有实感。”
“即使如今我被称做仪尊,慕阳他们又将我当做浊以对待,但那身份对我而言却像是前世一般。”
我静静地拿出佩剑千仞,抚摸着剑鞘。
“我仍然觉得自己是那个魔族右使莫璇离,又或是异世之魂罢了。”
他的神色没有变化,仍然是那般冷静的模样。
我的话并不让他意外,于是我笑了笑接着说道:“云尊,其实你同我一样,也觉得自己是骞岳吧,而不是常司转世的残魂。”
“是,你可以仍然将我当做骞岳,而非云尊或是常司。”骞岳说道,他凝视着我,那冰蓝的瞳孔映照着我此刻的模样。
“那你应当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了,我要救他,不是因为他是磷白转世,而是因为他是越临。”
我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这殿中充盈的上华之灵,却并不留恋或欣喜。
“哪怕舍弃这上界仪尊的身份,哪怕放弃了无数次轮回才换得的机会。”
我起身,将头上的簪子抽下,长发顿时倾泻而下。
“看,一切都已经变了不是吗?
我如今回到这上界的模样是莫璇离的,而我所随身携带之物,是越临赠予我的。
我不是什么上古之神浊以,我是越临需要的人,是他的爱人。
所以我要回到他身边,哪怕会因为强行更改他的命数而受到天道的惩罚。
即使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我也愿意与他相伴。
若他与我成功一同历经轮回回到上界,我便回上界,而他被困下界,我便回去。
无论他在哪里,我都会陪他一起。”
手中的簪子仍然熠熠生辉,上好的千州琉璃散发着光泽,绚丽而美丽。
那上面的漓泉宝石是越临亲手镶嵌,那银是越临亲手打造。
可见他那样用心,让这簪子如此美观又结实,一如他认真对待我的心。
“我如今的身体,是璇离,而之前的肉身早就消亡了。
如今的我,只是莫璇离罢了,我会回去做他的妻子,和他共同度过。
哪怕再也不能做回这上界的尊者,也无所谓。”
骞岳沉默着听着我的倾述。
“谢谢你,骞岳,愿意听我说这么多。”
我露出一个真心释然的笑容,这两天,应当是这么多年来真正开心的时刻了。
片刻后,我站在那云端,望着下方绚丽的长河。
“骞岳,我本无意永生,只愿平凡的幸福。”我怅然地说道,神色有些凄然。
我知道,这场景与我记忆碎片中的一模一样。
“他都能为我舍命,我为何不能?”我想起那日越临用血肉之躯为我阻挡恶的攻击。
他不是什么具有神力的上古之神磷白,他只是天机阁宫主罢了。
明明知道会魂飞魄散,他还是那样做了。
阿临,我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做你的妻子了。
骞岳的表情既平静又带着感伤。
他孤立于云端,好像极为寂寞,如同青松之上冰冷的白雪,又好像早春的清冷的寒霜。
他说道:“如此,我知道了。”
他没有阻挠于我,我知道自己的结局,却有点对不住他之前的努力。
他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改变这样的结局,即使他将上界的自己投射于下界。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对所发生的事情仿佛经历了千百遍一般。
我不知道他究竟尝试了多少次改变这样的结局,但天道的限制,哪里是那样容易被冲破的。
我甚至有些庆幸骞岳没有改变这结局,强行改变的结果便是付出巨大的代价。
即使如此,他应当也付出了代价,因为他的缘故,让时空有些错乱了。
越临遇到不测之前,我的魂魄曾到了未来的上界,又被骞岳赠予了白镯。
难怪骞岳说一切已经有所改变。
可惜即使时空都受到了错乱的影响,他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天道的限制是这样大。
我猜想骞岳受到天道的惩戒,是他在下界总是忙碌的原因。
至少他没有受到如我一般大的惩罚。
如同我一般,便只能剩下不多的寿命,并且永远丧失成为尊者的资格。
从云端踏下并不困难,我甚至感到异常轻松。
难怪恶称呼我为浊以,我和莫璇离本就是一魂分做两半。
原因是之前的轮回皆失败,而未能前去上界。
我的力量十分衰弱,只能分做两魂,一魂来到了异世界,也就是现代。
那魂珠却不知从何而来,将我现实的魂魄保住了,让我的魂魄不至于因分离两半而被削弱。
而因为魂魄被分做两半,注定了人生与心理也有所残缺。
所以无论是在现实的我,或是魔界的莫璇离,家庭皆是四分五裂而难以感受到关爱。
现实的我养成了极度缺爱又回避爱的性格,而莫璇离则嗜血好杀戮与折磨犯人。
而我的穿越,其实是因为莫璇离因为缺乏魂珠保护魂魄。
她那一半的魂魄已经随着时间而不断衰弱。
一魂的牵引让我的现实之魂,来到了这具身体内。
而魂珠保护着我,我仍然保留之前现代的记忆与情感。
可莫璇离魂魄的这一半的力量本就衰微,意识也彻底沉睡。
其实在仙界呆的一段时间,我便感到自己与莫璇离逐渐交融。
不仅仅是刚开始那样,只得到她的记忆。
后来能感受到她的情感,那些场景仿佛是我亲身经历过一般。
那是些繁杂的声音:“可怕的魔女!如此冷血无情!”是魔界势力余孽的声音。
“我对你太失望了。”是身为一家之主的莫父的指责。
“你还回来做什么?”是母亲对莫璇离回家的态度。
“右使是我的得力助手。”是魔王拉拢的话语。
“辛苦你了,右使。”是同僚左使的抚慰。
那些哀伤、失望甚至是嗜血,我都感受到。
我清楚知道,虽然与她渐渐有些融合,我仍然不是她。
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死了,就像浊以一样。
是我,也不是我。
严格说来是我的前世。
“你值得被爱的。”此刻我轻轻地说道,将手按在胸口。
虽然知道她不会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