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堡的平台上,卢修斯注视着下面的兵团,奥隆扛着一根木棒,从卢修斯背后走过来。
“我要走了,拜托你帮我朝尼克告别一声。”奥隆说。
“去什么地方?”卢修斯回头问道:“他就在密室里,出来以后,你可以自己朝他说。”
奥隆答道:“离开传送阵以后,我会在南大陆游历。”
“你将寸步难行。”卢修斯说:“人类会视你为怪物。”
奥隆挠了挠头,说:“我会想办法伪装自己的。”
卢修斯没有挽留他,只是点了点头,奥隆便扛着他的木棒,从楼梯上摇摇晃晃地走下去。
密室内,川德罗宾和尼克短暂的沉默后。
“只要回到群山之国,马特一定会拖住沃尔夫冈,我只怕霍恩真的来了。”尼克担心地说。
川德罗宾道:“理论上不会,因为他要同时照看康坦斯丁的自由港战场,万一来了,我们就真的只能赌一把了。”
“拿什么赌?”尼克担忧地问。
“我手中的圣盾,以及圣剑。”川德罗宾道。
“能打败他吗?”尼克道:“他骑着一头暗龙。”
川德罗宾没有说话,片刻后岔开话题,问:“尼克,卢修斯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他答应我会一起回来。”尼克道:“我还找到了莫里斯。”
川德罗宾听完尼克的转述,微微一笑,说:“你总有治愈人的力量,就像鹿王一样。”
尼克看着迷雾里的川德罗宾,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面前旋转的迷雾镜面,川德罗宾的手掌按上自己的唇,继而摊开,在万里之外与尼克的手掌虚握。
“你有信心吗?”尼克道。
“相信我。”川德罗宾沉声答道:“相信我们,也相信卢修斯,当天空传送阵打开时,无论如何你要让卢修斯带你回到圣城最高处,西斯廷纳寺的黄金之柱前。”
尼克想起命运之城沦陷的那一天,数名传送法师被第一个传送阵送过来,最后在地狱骑士们的保护下,直接在命运之城中央把天空破开,纠结的雷霆与肆虐的能量形成了覆盖整个战场的传送阵,再将十数万亡灵投放到战场中。
“然后呢?”尼克道。
川德罗宾答道:“马特告诉我,你和海拉曾经在命运之城中,研究过一种类似于灵魂链接的法阵。”
“对!”尼克马上想起来了。
川德罗宾道:“根据马特的转述,我猜测当时的先知阁下,想使用这种法阵来直接反向界位亡灵军团,说不定我们只要稍作修改,同样可以使用相似的方法。”
尼克道:“可是我已经忘了海拉设计的方法……”
川德罗宾道:“马特还带着海拉给他的图纸,命运之城沦陷前,正是他协助布置法阵,他已经把图纸交给艾欧,由艾欧去安排。”
尼克道:“太好了!但是要使用这个法阵,需要所有守护骑士都在场,利用星痕的共鸣,来增幅我的魔能,当初正是因为沃尔夫冈不在,海拉的计划才未能发动……”
“所以卢修斯的回归必不可少。”川德罗宾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杨烈大师借走了你的凤凰,说是它的永恒之火对治疗那女孩的精神创伤有奇效。”
“别跑太远就行。”尼克和使魔的链接并不紧密,大概率因为它是卡卓焱转送给尼克的缘故。
卢修斯从尼克的背后走来,说:“要准备出战了,尼克。”
川德罗宾道:“卢修斯,离开传送阵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回到拉斯法贝尔内部。”
卢修斯点头道:“你们想用黄金之柱,直接摧毁天空传送阵?”
川德罗宾答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祝你们好运。”
“也祝你们好运,老友。”卢修斯答道,伸手一抹,关掉了传送阵。
整个堡垒内部的地狱骑士都在忙碌来去,战前紧张局势,骸骨军团在下面奔跑,白骨士兵都带上了盾与刀。
卢修斯匆匆穿过回廊,低声道:“我要去领导军队,我们不能站在一起,否则沃尔夫冈一定会起疑。”
“嗯。”尼克拿着长刀和圆盾,说:“我会混进你的军队里。”
卢修斯点头道:“通过传送阵以后,你可以随时召唤我,我会过来带你回拉斯法贝尔,千万不要把灵魂直接外放出去,亡灵法师一旦开始施法,灵魂界位会受到扭曲,恐怕反而会把你吸回来。”
“好的。”尼克点点头,又四处看看,卢修斯知道他在找奥隆,便道:“他已经走了。”
“啊?”尼克有点失望地站着,说:“没说去哪里吗?”
卢修斯道:“没有,他是个骷髅,你还想把他带回拉斯法贝尔去吗?”
尼克一想也是,奥隆和卢修斯不一样,卢修斯只是变异了,但是奥隆,他最执着的是找明身份,就算把奥隆带回去,也不知道如何帮助他。
萍水相逢,但就算是这样,一个朋友离开了,也令尼克有点伤感。
卢修斯摸了摸尼克的头,召唤出梦魇飞向大军的最前线,而尼克则跑向白骨军团的队伍最末尾。
同一时间,万里之外的拉斯法贝尔。
梅乐迪公爵占据了幽暗峡谷的左峰,而艾欧率领骑枪兵团,牢牢把守右峰。
一团黑雾在不见日光之处缓慢旋转,它藏匿于阴影之中,几乎要与这阳光所不能至的峡谷融为一体。
艾欧戴着一片单侧镜片,看到阴影内,那团黑雾发出光,分为三团,一团浸入了地面,另外两团则缓缓飞向高处。
梅乐迪公爵眯起双眼,鹰隼般锐利的双目锁定了那处。
“传送阵开启倒数。”霍恩雄浑的声音在天空下飘荡,骷髅们没有誓师,也没有呐喊,整齐划一地站着,尼克摇摇晃晃地跑向队伍里,抬头眺望。
幽暗峡谷内,三团巫妖幻化而成的迷雾开始围绕着中心点作旋转,各自带着魔力呼啸,化作拖着尾焰的黑烟,这旋转产生了一个奇异的,垂直于峡谷通道的圆盘面,空间轰然坍塌下去,现出流动的魔力旋涡。
“五、四、三……”
不知道为何,尼克有种奇异的感觉,亡灵大军即将进攻自己的人类家园,然而尼克却曾经成为过这里的一员。
这么多天,在北境的游荡与所见所闻,令他仿佛也变成了一个亡灵,他以亡灵的双眼认识着这个冷清,死寂,酷寒的世界,感慨万千,非是言语可表达。
此刻不知为何,他依稀有点舍不得这副临时的骸骨身躯与他的朋友奥隆。
“再见了。”尼克以刀背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臂骨,说:“谢谢你,朋友,我会想念你的。”
“……一。”霍恩的声音响起:“全军进攻!”
刹那间一个巨大的法阵在幽暗峡谷与北裂谷之间成形!
川德罗宾站在平台高处,望向远方席卷而来的黑云。
“来了。”川德罗宾道:“准备作战。”
没有发令,也没有呐喊,骷髅士兵们高举长刀,动作整齐,继而冲进了传送阵之中。
传送阵犹如一个巨大的水面,骷髅士兵一波接一波地涌进去,尼克尾随而至,忽然间背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吸力,将他牢牢粘滞在地。
“终于抓住你了,尼古拉斯。”沃尔夫冈粗犷的声音冷冷道。
“我不止一次告诉过我亲爱的学生川德罗宾,他迟早有一天,将毁在他的自信上。”
尼克缓缓转过身,直视沃尔夫冈,眼洞中放射出璀璨的星光,额头上现出沃尔夫冈最为熟悉的,海拉的星痕印记形状。
“嘿。”尼克以海拉一贯以来没睡醒的语气,懒懒道:“沃尔夫冈,在北方过得如何?你的头发已经很久没洗了,看来当个亡灵也不是这么快活。”
沃尔夫冈登时色变,尼克的这个语气瞬间令他想到此刻最为恐惧的人——海拉!
尼克非但不躲,反而抛去长刀,以白骨之爪朝着沃尔夫冈一攫,掌中霎时圣光万道,迎向沃尔夫冈!
沃尔夫冈本能地退后,驾驭战马掠向高空,孰料小骷髅只是用了一招,马上就收敛圣光,混进了大批的白骨骷髅内。
沃尔夫冈:……
尼克幸灾乐祸,跟着大军的步伐朝前冲,骷髅们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沃尔夫冈失了先手,瞬间就跟丢了尼克,这下更认不出来了。眼看海潮般的白骨大军冲进了传送门内。
沃尔夫冈意识到自己被一只小骷髅耍了,霎时怒吼道:“给我站住!”
所有骷髅都站住了,不知道沃尔夫冈在说谁,霍恩的声音从高空传下,问道:“你发什么疯,又怎么了?”
骷髅们立定,尼克却还在跑,这一下沃尔夫冈找到了目标,黑暗长枪一振,连人带马化作一道虚影,刷然射向那只奔跑的小骷髅。
眼看就要把尼克的白骨躯体撞得粉碎的瞬间,另一只洁白的大骷髅从旁滚出,一手挟着尼克就地翻滚。
所有人瞠目结舌,尼克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看见了那大骷髅眼中光芒四射。
“奥隆!”尼克道。
沃尔夫冈撞击地面,成为一个漩涡,大骷髅抱着尼克飞跃而起,扑向传送阵,一道长枪的气焰直射而来,然而大骷髅于半空中转身,抬起骨爪,在半空中一扬,锐利的白骨指尖又是一点,霎时空气犹如水纹般扩散开去。
圣光与黑火悍然相撞!
谁也料不到,己方阵营中居然会有一只沐浴着圣光的白骨卫士!
这下连霍恩都愣在高空,沃尔夫冈的黑火与奥隆的圣光相撞,爆发了巨大的冲撞威力,冲击波轰的一声巨响,平地扫飞了附近的骸骨士兵,余劲将奥隆与尼克甩向传送门中央。
“奥隆!”
“小心碰头。”奥隆以骨爪抱着尼克,手臂护着他的小脑袋,两人一同冲出了传送阵。
登时眼前光芒万丈,幽暗峡谷虽已是阳光不能照耀之地,比起北境暗无天日的灰雾,仍显得极其耀眼。
奥隆抱着尼克,就地一个翻滚,听见远处人类的喊杀声。
山顶滚下巨岩,泥土,石头与落木轰隆隆地碾压下来,尼克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奥隆抱着他火速躲避,避到安全处。
尼克抬头看,只见传送门中飞出数以万计的石像鬼群,大声嘶吼着纷纷扑往两边山上!
地狱骑士们驾驭战马冲出,低阶的地狱骑士无法驭马飞行,他们穿过白骨士兵的战阵,发动了冲锋,人类军团立起巨盾,与地狱骑士撞在一起!
整个幽暗峡谷内喊杀声震天,到处都是横飞的肢体与白骨,人类军队打着梅乐迪家族的战旗,从山峰两侧碾压下来。
“轰!”一团直径足有几米的火球砸下来,奥隆带着尼克一路闪躲,梅乐迪家族的法师正在重重保护下施法,暂时堵住了涌来的亡灵。
然而传送门朝外释放的亡灵越来越多,犹如一只咆哮的巨口,喷发出了又一波侵略者,俩军对垒,天上的法术犹如放烟花一般对炸。
尼克已听不清声音,奥隆抱着他大声道:“你要回家是吗?尼克!”
奥隆带着尼克左闪右避,躲过头顶砸下的巨石,尼克马上道:“对!我要先召唤卢修斯——!”
“你家在哪里!”奥隆问。
尼克踉跄站定,两只骨爪轻轻前伸,星光万道,从它的耳洞内,眼洞内疯狂射出来,奥隆马上抽身而退,几下纵跃把尼克抛上高处。
飞翔在高空的卢修斯马上感觉到了,一个俯冲,飞向大地。
就在那一瞬间,川德罗宾、艾欧、卡卓焱、金同时感觉到了。
“尼克!”艾欧在山峰顶端吼道。
“回来了,很好。”川德罗宾答道:“准备全军出击,迎战亡灵军团!沃尔夫冈,来玩把大的吧。”
星光在亡灵阵营中射向天际,与此同时,五名守护骑士的星痕再次产生了共鸣!
与上一次灵魂感应不同的是,这一次所有的守护骑士都在同一个区域里,契约的共鸣尤其强烈且震撼,卢修斯的星痕仿佛不受控制般于手臂上喷发出光芒,几乎要把他的肌肉烧成灰烬!
沃尔夫冈于同时再次找到了尼克,一道黑光迅捷射来,然而就在此刻,侧旁高地,骸骨士兵激射而来,奥隆犹如离弦之箭,在空中射出一道白光。
沃尔夫冈唯一提防着的敌人就是卢修斯,没想到又瞬间被同一个白骨卫士偷袭,更没想到的是,这么一个低阶士兵居然都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偷袭自己!
沃尔夫冈刚一侧过身,奥隆便一脚踹来,两人在空中交手,沃尔夫冈抽身飞出,却已错过了抓住尼克的最好时机,卢修斯已冲到了尼克的身边,抓住他腾空飞向山谷深处!
沃尔夫冈悬浮于空中,简直怒不可遏,大吼道:“来罢!低阶废物!”
霎时所有的骷髅仰望天空,奥隆与沃尔夫冈甫一交手,便在空中转身,落到突出的岩石上站定。
艾欧蹙眉道:“那是什么?”
“奥隆——!”尼克焦急地喊道。
奥隆朝尼克一挥手,示意他快点离开,天摇地动间,尼克被卢修斯带着冲进了峡谷内的岩洞,已再看不到大骷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