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这家伙摔得太惨,沈腾在其落地之前,还专门用双手托住乌兰巴托的头部,否则,以这家伙二百几十斤的重量,只要头部着地,最起码能落一个昏厥的下场。
但托住头部,却托不住身体的其他部位。
尤其这乌兰巴托小三百斤的重量,被沈腾一下子抡在空中,当其下降时,哪里是沈腾可以托住的?
“砰——”地一声,脚下的大地仿佛都震颤了一下。
乌兰巴托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懵懂转向之中,已经躺在地上,头部却在半蹲着的沈腾怀中。
这种场景,既诡异,又骇人。
对于这些蛮人而言,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小王爷是输了,他们更相信这汉家子使了什么法术。
乌兰巴托猛烈咳嗽几声,口中吐出一大口痰来,晃晃硕大的脑袋,强要挣扎起身,但刚才这一下,实在过于突然,又过于诡异,他到现在脑瓜子还是嗡嗡的,连续挣扎了两下,没有成功。
周围的人开始胡乱嚷嚷了,甚至已经有人叫骂起来,觉得这汉家子使诈,胜之不武。
更多的人蜂拥上来,有人去搀扶乌兰巴托,更多的人脱去上衣,跃跃欲试,要和沈腾再战一场。
乌蛮三杰早已经从单纯的看客身份中惊醒过来,对于沈腾的能打,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但见沈腾似乎惹起众怒,便连忙撞了过来,拉开架势,就要开干。
在这两位猛将兄的心里,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人单力薄。用包子的口头禅,就是——干就完了!
丹珠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又抢到沈腾面前,大声叫喊着什么,还冲蛮王乌伦登巴吼叫起来。
乌伦登巴双手平压,场面顿时便又安静下来。
他看着儿子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这里动一下,那里动一下,发觉自己一点伤也没有,便不解地看看沈腾,再看看父王。
见儿子没事儿,乌伦登巴才彻底放下心来。
其实,刚才的整个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
儿子输得冤,也不冤。
说他输得冤,是因为对手使用的手段根本就不是蛮族人正宗的“角力”技法,而是汉人的武术,无所不用其极,赢了算数。
但说儿子输得不冤,因为对手本就不是正宗的蛮族人,更与他牦牛蛮一点关系没有,你凭什么要人家按照你的方式来和你角力?
再说了,人家在较量之前,不是已经再三向你确认了是不是只要将你打倒就算数?
“此子心思缜密,尤其可怖!”乌伦登巴心里说。
但要乌伦登巴就此罢休,那也太小瞧了人家蛮王。
你汉家子巴巴地来到我牦牛蛮,就这样一下子折了我牦牛蛮王子的威风,然后施施然离开?
小王爷乌兰巴托刚才遭遇了“雷霆一击”,懵懂转向,经过这一会儿的调理,发觉浑身无恙,刚才那一家伙实在太憋屈,号为“飞熊”的部族勇士,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于是,他便再次向沈腾发出挑战。
老蛮王乌伦登巴也正有此意。
若小儿子赢了,挽回颜面是小,不丢熊心才是大事。假如儿子输了,借此给小家伙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也很有价值。
乌伦登巴来到儿子面前,拥抱了他,附在他耳边,悄声说:“抓住他的胳膊,抡起来,别让他近身。”
老蛮王已经发声,沈腾的技巧在近身搏击,一旦让他近身,蛮人的浑身力气便再无用武之地。
他打的主意是让乌兰巴托想办法抓住沈腾的胳膊,然后将对手抡起来,丢出去。
猴子悄声对沈腾说:“老大,要不让熊大上去算了。”
沈腾笑笑,道:“人家想的是我呢。”
猴子无奈地长长出一口气,觉得实在郁闷不过,便想要不晚上给蛮王老小子一点厉害瞧瞧?
日你仙人板板的牦牛蛮!
二人再次面对面站稳,这次,乌兰巴托再不敢托大,而是迈着王八步,张开双臂,绕着沈腾转圈圈,寻找机会。
沈腾没法,也只好站在原地,随着对方的绕圈圈,也不得不四面转动。这对于沈腾来说,其实很被动,马伽术的精髓在于随机应变,在于对手出招之后的阻击、反杀。
马伽术并非不会主动出击,只是沈腾要想取得好的效果,彻底震撼这些蛮族人,以达到提升自己的地位,能有机会与这乌伦登巴蛮王平起平坐地和平对话。
所以,他必须要在这场角力中“惊艳”所有人。
乌兰巴托连续围着沈腾转了好几个圈圈之后,自己也快忍耐不住,对方那汉家子就站在原地转圈,双手自然下垂,脸色带着恬淡的笑意,尤其可恶。
更可恶的却是这整个一副场景,很有点猫戏老鼠的样子,更像是斗牛游戏,乌兰巴托像极了那一头英气勃发却被不断调戏刺激的公牛!
就在这时候,沈腾开口了:“小王爷,莫不是就这样一直转下去?要不,我认输算了,眼晕!”
沈腾带有浓厚调侃意味的话,将乌兰巴托激得又气又怒,再也按捺不住,一个虎扑,如泰山压顶一般压了过来,沈腾伸出双手,乌兰巴托身高臂长,趁机抓住沈腾的双肩衣襟,便作势要发力将沈腾拎起来,摔出去。
沈腾双肩衣襟被抓,双臂双手却完全自由,不受任何限制,对于双肩被抓,脱离起来不要太简单,只见沈腾弯腰,将头部和身体完整地转了半个圈,刚好一百八十度,背对乌兰巴托。
而乌兰巴托的双手早已经抓不住衣襟,不得不放开了沈腾,正在惊愕不知所措之际,沈腾照葫芦画瓢,扯住乌兰巴托的胳膊,再一次来了一个过肩摔。
然后,乌兰巴托再一次在空中划了一个极其夸张地弧线,“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他的头部,还是被沈腾紧紧托在怀中。
一切的一切,与第一次完全雷同。
完美契合。
周围的人都张大了嘴巴,惊呼连连,却再无一个叫骂声响起。
蛮王乌伦登巴走过来,非常友好地拍拍沈腾的肩膀,又亲手扶起儿子,爽朗地笑道:“我的儿子,你已经死了很多道了,还不快谢谢沈先生!”
乌兰巴托到现在岂能不知道这汉家子的厉害?
人家能够连续两次将他折腾得如出一辙,若说他懵懂无知,那也太对不起人家草原飞熊的智商了。
乌兰巴托涨红了一张黑脸,来到沈腾面前,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说一声:“谢沈先生……”
“谢沈先生”三个字一出口,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不杀之恩”么?显然不是的,大家不过是角力而已,谈什么杀不杀的?
但谢什么呢?教诲之恩?
也没有说与教诲有关的事儿啊。
小飞熊一时尴尬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倒是姑姑丹珠心思敏锐,当即说道:“要不拜师沈先生算了,让沈先生好好教你几招。”
此言一出,就连老蛮王乌伦登巴也觉得此计绝妙。
乌伦登巴当即喜上眉梢,道:“甚好,甚好!快拜见你师傅吧。”
那小飞熊乌兰巴托当时双膝跪地,一个头就磕在地上,嚷着:“徒儿乌兰巴托拜见师傅!给师傅叩头了!”
说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要说这蛮族人做事就是实在,“蹦蹦蹦”三个响头,实实在在地磕在地上。
沈腾连忙上前扶起乌兰巴托,笑着替他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尘。
蛮王乌伦登巴将手里的腰刀递给儿子,乌兰巴托接过来,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献给师傅,算是拜师的见面礼,并且亲自给师傅绑在腰间。
这下好了,沈腾这个百分百的汉家子,身上带的腰刀、小刀、手链、项链等,全部是羌蛮部落的头人蛮王送的,整个看起来不伦不类地,不知所谓,却尤其抢眼。
丹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儿子抱了过来,小家伙明显是个人来疯的性子,鬼大一点,什么都不懂,却尤其喜欢热闹场面,见了沈腾,便主动张开双臂,做出要抱抱的姿态。
嘴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
沈腾接过小家伙,丹珠却说:“沈公子,我的儿子还没有名字,请你给他起一个名字吧。”
丹珠这句话,将沈腾吓得一激灵,即便那些蛮族人听起来,也觉得匪夷所思。
蛮族人和汉族人一样,给小孩子起名有很多讲究。
尤其是那些身份尊贵的。
这个时代,小孩子没有过百天,也就是三个月,一般都没有名字,因为受时代医学条件的限制,小孩子的成活率不高,起名字没有意义。
一般而言,小孩子能够安然度过百天,也就是三个月,基本上不会在短期内再出现重大意外了。
百天,是初生婴儿出生之后的第一道重大考验。
过了百天,条件允许的家庭,便会举行孩子的百天酒。
这个时候,给孩子起名,就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一般而言,会请家族的长辈,当然是非常重要的长辈,比如曾祖父祖父父亲等,年长的,德性好的,乡邻之中威望高的,优先考虑。
尤其是在朝中做了大官致仕的那些老人。
汉人有名,有字,字是在举行成人礼的时候给起的。
而蛮族人,则终生就是一个名字,名与字同。
对于丹珠的儿子而言,第一,起名字的时间未到。第二,即便要起,也该是当舅舅的乌伦登巴起,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这个舅舅的重要性。
况且,乌伦登巴还是威名赫赫的牦牛蛮王!
但丹珠这个女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在如此不合时宜地情况下,提出让沈腾这个与蛮族人世代为敌的汉家子来给自己唯一的儿子起名字!
她莫不是得失心疯不成?
这孩子可是苏祁蛮部落头人的儿子!
场面一时安静得可怕,只有丹珠的儿子在沈腾怀抱中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乌伦登巴同样被妹子的话给说愣住了。
独属于舅舅的权力,被妹子莫名其妙轻而易举地剥夺了,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商榷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无异于打了他这个当舅舅的脸!
乌伦登巴心中怒火升腾,但他毕竟不是普通蛮人,看小外甥在沈腾怀里欢快的样子,这幅场景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乌伦登巴的心顿时又温暖起来。
他呵呵一笑,对沈腾说道:“沈公子若不弃,还请为我外甥起个名字吧。”
乌伦登巴人如此一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就觉得这件事情理所当然了。
一直将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的丹珠公主,尤其如此。
请沈腾给儿子起名字,丹珠公主其实也只是临时起意,本无什么其他原因,就是觉得这沈腾真的很有能力,而且对自己儿子很好,为什么不呢?
但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如果兄长因此怪罪于她,还好交代,毕竟自己和兄长的感情之深,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
但若兄长因此怪罪于沈腾,她就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了。
兄长的话一出口,丹珠激动地抱住兄长乌伦登巴的一只胳膊摇来摇去,一副小女孩儿的开心模样。
乌伦登巴也笑着摸了摸妹子的额头,说;“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
丹珠开心地笑着,有硕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
大家都盯着沈腾,等他给孩子起名字。
“我的天老爷耶,我怎么知道起什么名字哦!”沈腾急得百爪挠心,怀中笑个不停的小娃娃,一时成了烫手的山芋一般。
作为一个“伪历史学家”,沈腾自然是知道汉人起名字的那些讲究。
首先,汉人大家族一般都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可以依据,比如辈分。
还有按照大小排序,比如司马懿弟兄八个,每个人的最后一个字都是“达”,汉老大司马朗,字伯达,老二司马懿,字仲达;老三司马孚,字叔达老四司马馗,字季达;老五司马恂,字显达;老六司马进,字惠达;老七司马通,字雅达;老八司马敏,字幼达。因其兄弟八人的表字皆有“达”,于是并称为“司马八达”。
再比如现在孙吴的老板孙权弟兄四人(嫡出),老大孙策,字伯符,老二孙权,字仲谋,老三孙诩,字叔弼,老四孙匡,字季佐。
伯仲叔季。
这些,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但蛮族人的名字,有什么规律什么要求,沈腾一无所知。
“别看我!”猴子见沈腾一副如饥似渴的可怜眼神看过来,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和他对视。
乌蛮三杰也都冲着天空翻起了白眼儿。
其他蛮族人,却都乐呵呵地看着沈腾,等着他的“金口玉言”。
要知道,这小娃娃可不简单,妈妈是牦牛蛮的丹珠公主,父亲虽然去世,但依然是前苏祁僰蛮的首领,蛮君冬渠的弟弟。舅舅就更不简单了,是牦牛蛮王乌伦登巴!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无比的金娃娃,你能随便给一个阿猫阿狗的名字么?
沈腾急得背后衣衫都湿透了,小娃娃却浑然不觉,一个劲儿地蹬踏着小短腿儿,乐呵呵地咿咿呀呀叫不停。
“这小子好沉啊,怕不有三十斤之多,这像是才过满月的孩子吗?”
忽然,沈腾脑洞大开:“他的小表哥不是叫乌兰巴托么?又死沉死沉的,跟铁块相仿,干脆——叫铁托好了!”
于是,沈腾将小娃娃高高举起,道:“铁托!”
又生怕人家这些蛮子不懂什么意思,连忙补充道:“像钢铁一样坚强,托起整个太阳!”
乌伦登巴兴奋地瞪大了眼睛,哈哈哈大笑起来,“好,好一个铁托!”
丹珠公主激动地眼泪又掉了下来,一把抢过小铁托,不断亲吻着,还不断叫着“铁托,铁托,我的小铁托……”
沈腾悄悄擦了擦汗水:“我的老天爷爷耶,可别再整这一出了,否则,老子只能把欧洲那些名人都给你提前整出来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