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快遭不住了…”张萌苦着脸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没事，后面肯定有你更遭不住的，别露怯，好好适应。”李忘昔面色如常。
发觉自己没有被打断，岁岁思索再三，把腿盘了起来又放松了不少。
紧接着，她面露回味和享受之色，如同炫耀自己收藏的稀世珍宝一般，继续分享着独属于她自己的经历。
很独特…很独特的感受……
踏上外人目睹中可怖，自己想抱着乐观试探的深渊———割腕后的片刻。
“然后……很疼很疼…很疼很疼…割开的肉…针扎似的疼……血…跟心跳一样…一跳…一冒…一跳…一疼……”
“……噫！我已经开始疼了！”张萌下意识想象了一下，然后便呲牙咧嘴地拉住了李忘昔的袖口。
“你们…应该知道…海浪吧…？像潮水冲刷礁石…一波一波冲击着伤口……血…像溪水差不多……”
“耳边突然变得好安静……虽然身体里有某种东西在对抗…想让我自己动起来……但我很喜欢那种感觉……很享受……”
说着说着，她痴迷的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拘谨荡然无存。
“只不过，你没如愿。不然就不会有脖子上的疤了。我们也不会见到你了。”李忘昔阐述了既定事实。
岁岁点点头：“我妈妈骂我…不让我锁房间门…踹开门之后…发现我自杀…我才没死成…”
这是发生在很多同龄人身上的事情，太经典了，李忘昔忍不住猜测道：“我猜，你还是没被理解，得到的是更变本加厉的打压？”
“嗯……”岁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道：“从…下午…吵到半夜……我拿刀…自己砍的……”
“目的是想彻底结束那种生活？”
“嗯……但我…力气太小…没切到气管……还是差一点……”岁岁摇着头，遗憾道。
“在这之后呢？”
“然后…我爸妈就…让我跟我哥哥一样…休学了……跟我…好好谈了…给我配了电脑……让我…沉浸在虚拟世界…也别再自杀了……但我知道……他们只是在推卸责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人生，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他们越是看不惯你，你就越要好好活着，说句难听的，你甚至可以以此来膈应他们，但绝对不要死！”李忘昔适时地插嘴，真心希望她能活下去。
“嗯……”
“死亡是一切的终结，是一个人能坚守自己的尊严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不该为了任何人而死，除了你自己。”
“我知道……”
岁岁什么都懂，她懂自己的父母不是理解了她的痛苦，而是怕被外人戳脊梁骨；她懂沉浸虚拟不能成为人生的全部，但那是她能给自己内心最好的礼物；她懂自己最后可能还会走上绝路，但…至少不是现在她想去的那条路。
“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喜欢…玩游戏…不想死了……”
“不过…我自己觉得…能这样…也很不容易了……”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我很奇怪…我也不怎么说话…但前几天…我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个…比我还要奇怪的人……她基本不说话……一说话就像……电影里的人似的……听起来是个很帅的姐姐……”
“从那几天…还有…萌萌…一直在陪我玩…我感觉…心里不一样了…”
“今天见到你们……我很高兴！所以我想…想坚持下去…见到那位很帅的姐姐！”
“她告诉我说…有缘自会于现实相见，到时她会请求她想要追随一生的那位大人，让我能和她做朋友！怎…怎么样？听起来…很奇怪…但又很帅吧？”岁岁的心情着实好了不少。
当她谈到这些给她力量的人时，眼底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谁能给她带来正向的能量，已经在深渊边缘的她看的很清楚。
“确实…？”李忘昔听着她的描述感觉怪怪的。
“我…也很好奇…她说的…‘那位大人’究竟…有什么…魅力。我一定要撑到下去！”岁岁打气道。
“那个…岁岁，我问一下，你说的这个姐姐你游戏有她好友吗？”
“有…我加了她…不过这几天…她没上线……”
“她的Id叫什么？”
“啊…我印象很深……是空白名…头像…是一朵梨花…”岁岁回忆道。
“……”李忘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忍不住扭头猫了一眼张萌。
张萌感知到视线，做了一个“咋了？”的疑惑表情。
李忘昔伸出一只手放在嘴边，小声问道：“不是你拿小号忽悠人家的吧？”
“怎么可能啊？哥你吃错药了吧？”张萌同样低语道。
“这……唉，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李忘昔把眼镜一摘，单手捂脸。
”到底怎么了？”张萌眨眨眼，感觉莫名其妙的。
“这种说话方式让我想到一个人。”李忘昔深沉道。
“谁啊？”
“幽一。”
“啊这……”
“你仔细想想。”
“嘶…哥你还真别说，确实有点像一一姐！”张萌仔细回味了一下，也有了熟悉的感觉。
“但是幽一不玩游戏，也没时间玩游戏，应该不是吧？可能就是普通的…沉默寡言…的…中二病。”李忘昔也搞不清楚，干脆不想了。
正好岁岁也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不说话了。
浑身还散发着一种……被排挤在外的孤寂感，和被忽视的失落感。
【失态了啊，不能让岁岁胡思乱想！】
“啊，岁……”
就在李忘昔要开口打圆场的时候，岁岁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
“呃……”李忘昔愣了一下。
岁岁有些蜡黄的脸瞬间涨红了，还一下子把手按在肚子上了。
片刻后，“不是…没……”她忽然觉得这样好像是在掩耳盗铃，又抬起双手在胸前挥舞着，以掩饰自身的窘迫。
张萌反应极快，使劲从床上站起来一个箭步，迅速把李忘昔也拉了起来，使了个眼色后就把锅甩到了他身上：“噫！哥。让你中午不吃饭，减肥也不是节食减的，饿的不行了把？”
“啊…小妹你给哥留点面子。”李忘昔心领神会，顺势拿出手机看了看：“哎呀，聊天聊的太入迷了，都这个时间了。怪我怪我。”
“对吧哥？”张萌朝着门口不动声色地努努下巴。
李忘昔回了一记wink，神态一改严肃的样子，万分歉意道：“谁说不是呢，我光想着减肥去了，一点都没为我自己的肚子着想，小妹，岁岁，你们也饿了吧？正好，中午是岁岁请的，晚上就让我做东吧，想吃什么？”
“我…我没…不用……”岁岁受宠若惊，更加不好意思了。
但她还没想好说辞，张萌便已经喊出了想吃的东西：“天这么冷，当然是去吃铜锅羊肉了，又香又暖，完美！”
“岁岁呢？”李忘昔继续在视野盲区与张萌交换眼神。
“我…”
还是没给岁岁说话的机会，张萌悄悄比了一个“oK”，蹦跳着跑到她身边，牵起她伤痕累累的胳膊，大大咧咧道：“岁岁咱们就吃这个吧～不饿也没关系，就当陪我一起怎么样？”
“好…好…让你们…破费了…谢谢！”
李忘昔和张萌一唱一和，岁岁就是再想拒绝也说不出口了。
岁岁其实很穷的，李忘昔他们肯定看得出来。
实际也没有太大出入。岁岁每个月的生活费很拮据，所以中午才会在请张萌吃了好多小吃后，自己只吃半份炒粉。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不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谁会想故意饿肚子呢？
知道他们这是为自己找台阶，为自己开脱，岁岁满目感激，虽然脸上表现不出太多明显的表情，但是她已经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
……
……
魔都。
这边已经开始享受了…
“颜妹，这个…感觉好舒服哎？”小昔闭着眼睛，整个人很放松，随意地招了招垂在一旁的手。
“别乱动，好好躺着。”古颜狐眼一抬，无奈地再次将小昔的手挪回去。
在这之前，小昔已经咋唬了好一会，对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都抱着无比的激情和好奇。
呐，古颜轻车熟路了。
“颜妹颜妹～”
“又怎么了？”
“热热的！”
“我知道。”
“哦吼吼～”
通过没有营养的话交流着，古颜翘着二郎腿，单手在手机上悠闲地浏览着喜欢的物件。
然后每隔十几二十件，就转给李忘昔一起付款。
时间就这么向前无悔的走着。
渐渐地…古颜都有种已经睡过一觉的错觉。
小昔第一次来…要花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
各种检测…各种项目手法齐上阵，没个两三个小时拿不下。
小昔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过做过好多新奇的项目。
不过这么长时间的放松…其实都不像是放松了。
心理上负担很重！
但一想到是为了李忘昔花的时间，小昔还蛮喜欢的。
唯一的不好处是……小昔闲的无聊总是在说话。
什么话都提一嘴…调天侃地的…
最开始古颜还能用购物来转移注意力…但后来，有抗性了，她都能一心二用，在购物的同时敷衍小昔的话了。
这也就意味着…耳朵不会过滤了。
听了小昔极长时间的喋喋不休，古颜终于忍无可忍…主动转移起了话题。
如果不这么做，谁知道小昔会不会突然从嘴里蹦出什么私密的虎狼之词？
自一旁的沙发上抬起头，古颜用眼睛的余光给李忘昔发了最后一批付款二维码，然后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机。
“颜妹你买完东西了？”小昔问道。
“嗯哼，先买这么多吧。其他的明天再说。”古颜在心里有一张排列清晰的“清单”，稍微理一下就知道什么有缺。
“明天？要买这么多东西吗？”
“很多，我看的眼都要瞎了。”古颜揉着自己那双媚气的眸子，恶狠狠的抱怨道。
小昔不太理解，小手朝她小幅度挥了挥，问道：“我记得忘昔买东西，都是叫上门的呀？”
“我叫不动，我没钱。”古颜变着法的阴阳怪气还在长江对面的李忘昔。
而小昔也是很聪明伶俐的，结合她的语气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她想表达什么，嬉笑道：“颜妹～想要忘昔专门给你办的卡就直接跟他说嘛～不然忘昔不一定能发觉哦～”
“咳…我当然知道！”古颜没想到小昔一瞬间就get到了，还没调整好脸皮，不禁有点挂不住面子，赶紧傲娇道：“上门服务是方便，也有顾客是上帝的感觉。但是！也不用什么东西都得是高定，有些高定模版味太重，还有些奇形怪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马特。”
“说的也是呢～”小昔嘿嘿一笑，没有拆穿她。
转而评价道：“我发现哦，做保养蛮舒服的，不戳不戳，不愧是你推荐的，姐姐很喜欢哦～就是有点点贵…”
又被占了便宜，古颜毫不在意，耸肩道：“喜欢就好，多少钱有多少钱的服务。小昔你得逐渐习惯，做李忘昔的老婆，基本的护理不能落下。”
“但是真的好贵的嘛……心里慌慌的啦……”小昔娇滴滴地卖萌道。
“小钱而已，一个月的饭钱罢了，李忘昔随便弄点资产的利息都比这个多，安心吧。”
“可是…这样感觉自己什么用都没有哎…”小昔一改娇嗔，撅着嘴担忧道。
“有用？什么用？咱能给李忘昔挣钱？还是能帮他拓展人脉和产业？”古颜摇了摇头，不屑道。
“就是因为都不能……所以才会愧疚嘛……”小昔弱弱地说道。
“想太多了。李忘昔有的是钱，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在物质上他早就没有空缺了，咱们要做的，就是给他随时随地提供情绪价值。”古颜在这一方面看得很通透，能给小昔最正确的解答。
“这样的吗？好像…很有道理？”小昔享受着技师的服务，忙里偷闲挠挠头，运行起cpU开始思考。
但这还需要想吗？
不需要。
古颜会理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