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益元堂医馆的内室之中,胡大夫的女儿胡医女正悉心地为维君查验身上的伤势。四个彪形大汉虽未持任何凶器,然而他们身材魁梧、人高马大,抡起的双拳如重锤般砸落在维君身上,那股子疼痛,光是想想都让人忍不住皱眉。
外间的厅堂里,林允泽仿若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步,满心的担忧溢于言表。突然,内室传来维君 “哧” 的一声轻呼,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双手紧紧扒着门框,探身焦急问道:“伤势如何?可有伤到筋骨?”
胡医女素手轻翻,一边仔细处理着维君身上的伤口,一边凝神查探。片刻后,她抬起头声如银铃却又透着医者的沉稳:“公子莫急,这位小姐幸未伤及筋骨,体表淤血堆积。以我家秘制药酒揉散,三日之期,瘀肿当消。不过脏腑有些受损,需服些丸药徐徐调养。”
林允泽本已稍缓的心,闻此再度揪紧,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心的忧惧,恳切言道:“有劳医师费神,待会施药酒化瘀,恳请您手下留情定要轻些,允泽先行谢过。” 言辞间,敬意与焦急尽显。
胡医女见状,不禁扑哧一笑,转头望向维君,眼中促狭之光一闪:“外面那位公子,可是小姐的心上人?瞧他这般揪心,比对自己受伤还上心呢,我看呐,他没准巴不得代你受苦。”
维君一听,粉颊瞬间飞红,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今年刚满十五,平日里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在那些偷偷看过的画本里,在偶尔瞧见姐姐与姐夫的相处日常中,也悄悄积攒起了对男女之情的懵懂认知。
此刻被胡医女这般打趣,心底既羞又喜,那丝丝缕缕的情愫,就像春日里刚抽芽的嫩柳,怯生生地在心头舒展。
她忍不住暗自思忖:自己与林允泽相识不过寥寥数次,可方才他从天而降护住自己的模样,却如同一束光直直地照进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身姿挺拔,动作果敢,眼神里透着关切,那瞬间,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似褪去,只剩他一人熠熠生辉。但这情思太过朦胧,好似清晨山间的薄雾,看得见却又抓不住,她不敢深想,只能垂眸轻声道:“并非姐姐所想,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相识尚浅。” 说话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泄露了内心的一丝慌乱。
胡医女但笑不语,手下动作不停,行至左肩锁骨下方,见淤青浓重,显是受力颇重,便微微使力。维君顿感剧痛,“啊” 地一声呼痛。
林允泽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男女之防,推门而入。入目处,软榻上维君衣衫半解,仅着肚兜,雪肌之上,淤青点点,自胸前延至肩胛骨,触目惊心。时维君面色苍白,寒冬腊月,屋内炭火虽暖,她却似因疼痛与惊惶,娇躯微颤,低头一看,自己这般狼狈模样竟被他瞧见,羞意顿生,加之身体的疼痛,令她双眼紧闭,睫羽轻颤,朱唇微张,软榻无倚靠之地,她身形摇摇欲坠。
胡医女惊愕之余,无暇他顾,忙招手示意:“快把门插上,过来帮把手。”
林允泽如梦初醒,转身关门,脚步僵硬地趋近软榻。胡医女急声吩咐:“扶紧她身子,揉散淤青难免疼痛,但若不如此,淤血内滞,恐遗后患。”
林允泽定了定神,双手轻搭维君双肩,目光却慌乱地盯着房门,唯有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心底的紧张与悸动。
维君此刻红晕满面,心中暗自思忖,医馆唯胡医女一人为女流,母亲肖玉凤若知晓她受伤,自己定会受罚,后续再想出门就不易了,在外上药方为上策,权且将林允泽当作侠义恩公,莫要多想。
正胡思乱想间,胡医女再次触痛伤处,维君疼得娇躯后仰,林允泽一时未稳住,维君径直倒入他怀中。
这一下,维君的心跳陡然加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在胸腔里乱撞,慌乱得不知所措。她只觉脑袋 “嗡” 的一声,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要起身,却又被疼痛扯住了身子。
此刻,她的脸颊滚烫,近距离感受到林允泽的体温,那热度仿佛透过肌肤,直直地烧进了心里,让她更加羞涩难当,心底那丝丝缕缕的情愫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维君方欲起身,林允泽却鬼使神差,顺势将她揽入怀内,让其靠于胸前,同时望向胡医女,再次恳请:“医师,求您轻点。”
胡医女抬眸瞥他一眼,微微点头,手下继续按揉。林允泽紧攥维君双手,少女柔荑如脂,触感温软,令他面红耳赤,喉结滚动,心乱如麻。
时间转瞬即逝,两盏茶后胡医女停手,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说道:“小姐上身药已敷好,公子且暂避,我要为小姐按揉腿部了。”
林允泽满心不舍,轻柔为维君整好衣衫,稳步出门,立于门前。只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时而握拳愤懑,似嗔怪歹人伤了维君;时而羞涩浅笑,回味适才相拥一幕。这般模样,引得胡大夫与谢大夫频频侧目。
待胡医女将维君身上的伤口悉数处理完毕,已然过去一个时辰。胡大夫走上前来,神色关切又带着几分医者的严谨,细细交待道:“姑娘,这伤势虽无大碍,但后续调养切不可马虎,明后两日务必前来复诊,若是不便出门,报上府邸名号,我等自会派人上门处理。”
维君轻轻摆手,婉拒道:“多谢大夫费心,还是明后两日我自行来此处罢。” 言罢,她付了银钱,稳稳接过胡大夫开好的丸药,与林允泽并肩走出医馆。
出了医馆,二人一路无言,只是漫无目的地缓缓走着。林允泽终是按捺不住满心的担忧,扭头望向维君,轻声问道:“你现下打算去哪?你身上这浓烈的药酒味,又如何能瞒得过府中的众人?”
维君微微蹙起眉头,略作思索后说道:“我先前在飘香楼订了几个菜,本是要送去我姐姐府上的,没成想半道遭遇那帮恶人,饭菜全被弄洒了。我大姐姐自小最是疼爱我,如今她有了身孕,日日孕吐不止,我心里实在惦记。现下还是得去飘香楼再订几个合她口味的菜送过去。眼瞅着天色渐暗,我母亲定然早已回府,我便直接去广宁侯府,让姐姐差人同母亲知会一声,就说我今晚陪姐姐,不回府了。”
林允泽听她一番言语,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陪你去,明日、后日我也陪着你来医馆。”
维君一听这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先前在医馆里两人那暧昧的姿态,脸颊 “唰” 地一下变得滚烫,为了打破这令人窘迫的尴尬气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头上的帽子,却全然忘了肩膀处的伤,当即疼得呲牙咧嘴。
林允泽见状,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满眼焦急地问道:“哪里还疼?你可千万别乱动,有什么要做的,我帮你便是。”
维君咬着牙,缓了缓说道:“无事了,我们快走吧,再耽搁下去,一会儿飘香楼该忙碌起来了。”
林允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道:“你尽管去,不管什么时候前去,只要是你要的吃食,必然优先给你做。”
维君略带惊讶地侧目望向他,疑惑道:“说的好似那飘香楼是你家产业一样。”
林允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坦言道:“正是我家产业,不过旁人并不知晓罢了。是我母亲出资,我舅舅经营,你若有想吃的菜,开了单子,我让人去做,你到点去拿即可。”
维君微微张着嘴,似是有些意外,旋即笑道:“还真是你家开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刚才一番打斗,累得够呛,现下肚子有些饿了,还把身上的银钱都花光了,你得请客。”
林允泽忙不迭地点头,眼神中满是宠溺,说道:“只要你愿意去吃,我巴不得天天陪着你去。”
维君被他这副模样逗得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说道:“那我可要敞开了胃口去吃,吃完还要做几个菜,我要带去给我姐姐。”
林允泽嘴角上扬,宠溺地说道:“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