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肃迟,难道看不出鞑靼想亡我大乾之心吗?去年打那一仗死了多少人,现在你一句谈判就想揭过去,哪有这么简单。”
说着,他身位一转,对着玉榻上坐着的皇帝,铿锵有力说道:“陛下,我朝太宗皇帝曾多次御驾亲征,将北方草原诸部落打得俯首称臣。”
“我们作为后世子孙,绝不能向鞑靼妥协,臣认为严阁老的提议,更能彰显大乾国威。”
皇帝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开口:“说完了!”
“回陛下,臣说完了!”
“说完了,就退下吧!”
“是,陛下!”
一时间,大殿的氛围又压抑了几分,也就在众人以为皇帝会选择谈判时,那玉榻上的皇帝忽然说道。
“严阁老,这军费开支你打算如何处理?”
严安眉头微微挑了下,略显佝偻的转动身体,眉宇之间凸现出些许忧愁,他微微一拜。
“回陛下,臣认为,国库挤一挤军费开支还是够的,那江南盐税不是快要运进京了嘛,到时候,挪一挪也就够了。”
司礼监为首的掌印大太监王潘,一听严安这话,心中顿时一咯噔,那江南盐税皇上可一直盼着了。
一句挪一挪就想将钱分走。
皇上那宫殿还修不修?
宫里这十万张嘴吃什么、喝什么?
于是他立刻站了出来,面色如常地替皇上接过话茬。
“严阁老,这江南盐税可动不得,多少人还等着这些钱过活了,不能您老一句北边打仗,就让人吃不上饭吧!”
王潘的忽然下场,让内阁那几位阁臣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起来。
很大程度上王潘的意思便代表了皇帝的意思。
对此,他们不得不重新慎重考虑。
毕竟,内阁班子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泾渭分明的分成严党和清流,何况内阁次辅王定邦还未开口。
这时候,玉榻上的皇帝甩了甩衣袖,开口打破了僵局。
“分吧!都分了吧!”
“无非朕穿的衣服旧点,住的地方破点。”
说着,他目光如炬地看向严安,声音拉得极长。
“严阁老,满意了吧!”
严安立刻跪下,额头触在地上,神色肃然地请罪道:“臣不敢!”
这一下,大殿内的众人纷纷跪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潘,就按严阁老说的办!”
王潘额头离开地板,“是,主子。”
“打吧!打吧!”
……
豫州清河县。
一场大乾朝的最高军事会议,彻底奠定了整个北方接下来的军事基调,尤其是清河县,赫然会成为接下来的主战场。
因为鞑子一路南下全是平原,挡在前面的那几个州府,去年就已经打得稀啪烂,现在都还未恢复些许元气。
更何况俺答南下打着的旗帜,便是为二儿子报仇雪恨,那么他们岂有不直扑清河县的道理?
王川站在清河县城墙上,望着源源不断赶来驻扎的军队,心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压抑而沉闷。
去年败了一仗,今年真的能赢吗?
如若又败一仗,清河县怎么办?他王川又该何去何从?
总不能弃此县令上山当土匪吧?
“木田老哥,大乾能赢吗?”
王川心虚问道。
一旁老神在在,吃着鸡腿的李木田,看都没看城外,如果不是王川硬拽着他上城墙,说不定此刻正在训儿子了。
“王小子,仗的输赢不是看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王川一怔。
理是这么个理。
可如今清河县城内兵甲满地走,粮草辎重堆得随处可见,并且比他官大的一堆,同时管理清河县事务的活,也被全部接管。
他已然成为了边缘人物。
说句难听的话,现在他就是光杆县令。
一旁啃完鸡腿的李木田,见王川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冷不丁来了句。
“仗打成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最好收拾东西,一旦前方兵败,溃兵和鞑子就是一大祸患,到时候,就得逃命喽!”
听到这话,王川长叹一口气,兵荒马乱的又能往哪逃了?
“木田老哥,那五百人还剩多少?”
李木田看了他一眼,继续剔牙:“三百二十来人吧!”
还行!
至少没全走!
为了这几百人,王川可是煞费苦心,作为文官麾下不能有兵,如若私自养兵,那就是重罪。
对此,王川不惜以聘请的方式,让那些边军名义上为县衙干活,实则进行操练,反正一切名正言顺。
这时候,一名甲士急匆匆爬上城墙,快步来到王川面前。
“王大人,总兵大人叫你过去。”
杨成梁?
他找自己干什么?
王川了解过此人生平,杨成梁是豫州总兵,同时也是此次大战的最高将领,据说此人自幼熟读兵法。
与鞑子打了大大小小数百场。
赢多输少!
而且是凭借军功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由此可见,军事指挥能力之强悍。
来到县衙,王川跟随那甲士穿过县衙甬道,进入县衙大堂。
如今,整个清河县衙已经变成杨成梁的军事指挥所,进进出出全是甲士,完全一副军事化管理。
然而,刚进大堂,王川眼角余光便瞅见一人,县丞田和,顿时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这老东西给自己上眼药。
果然,王川还没行礼问好,那公案上坐着的杨成梁便满脸笑容站起身,接着绕过桌案走下来。
“王大人,你的名字,本将可是如雷贯耳,赵大人多次提起你灭了俺答二儿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赵大人?
豫州巡抚赵云礼?
他提自己干什么,无亲无故的。
忽然,王川想起了什么,立刻谦虚回道:“杨将军,过奖了!”
“哈哈哈,读书人礼仪就是多。”
说着,杨成梁做了请的动作。
“王大人坐!”
王川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将军,请!”
待落座之后,杨成梁也就图穷匕见,看向王川说道:“王大人,本将听田县丞说,你手中有七八十匹战马,还是上等战马,现在鞑子马上要南下。”
说道,杨成梁朝王川掂了掂手。
“不如王大人将其交给本将,本将军中可很是缺马。”
该死的田和!
特么果然背刺自己!
面上王川依旧笑容满面,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杨将军说笑了,下官手里哪有这么多战马,目前也就剩下三十头了。”
杨成梁何其老谋深算,他一眼便看出王川在骗人,不过毕竟是空手套白狼,砍砍价合情合理。
于是,他长叹一口气,神情落寞地说道:“王大人,难啊!去年刚吃了败仗,今年这一仗可不能再败了,皇上他老人家可看着了。”
王川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接着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