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安德尔·奥尼恩斯终于还是死了。
在疫病造成的痛苦之中,在营地内其他人的期盼之中。
哪怕最后他求上门来,牧间也没有丝毫动摇。
听到利安德尔死亡的消息后,埃尔维斯犹豫了下,道:“好奇怪的感觉,最后伊格你反倒像是成了反派。”
说着,他有些疑惑:“这是为什么呢?明明是他先对你出手,是他想要强抢你的召唤兽,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因为你们把他当成了弱者。”牧间道。
他是二阶,利安德尔是五阶。
但事情发展到后来,任谁都会觉得,他才是占据强势地位的那一方。
于是,利安德尔在旁人眼里成了弱者。
他坐视利安德尔死亡的举动,成了强者欺侮弱者。
“弱者?”埃尔维斯若有所思。
“对。”牧间随口道,“而且是饱受疫病折磨的弱者。那份折磨你们也在承受,只是现在被压制住了而已。换言之就是某种程度上的感同身受。同情弱者是多数人的天性,更何况还感同身受。”
他知道,有人觉得他眼睁睁地看着利安德尔在痛苦中死去,能救却不救,有些过于残忍。
对于这些看法,牧间并不在意。
人类是很难相互理解的。
正如他无法理解那座京观,无法理解他们在京观前的欢呼一样。
在他看来,那难道不残忍吗?
人类与魔族的仇恨?
同仇敌忾、感同身受之类的情绪,源自于归属感和认同感。
牧间是人类,但就像他作为一个华夏人,无法对非洲人感同身受一样,他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客,同样无法对这世界的人类与魔族之间的仇恨感同身受。
说白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理解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
与此同时。
离营地有些距离的某处山峰。
一名老者正盘膝虚坐于空中,遥遥望着营地的方向。
他穿着用料极为考究的淡蓝色法袍,头上戴着一顶尖尖的黑色魔法帽,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了,但精神很好,还隐隐透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仪。
只见老者遥望片刻后,回过头有些不满地朝不远处的男子道:“事情结束了,我可以走了吧?”
男子中年模样,相貌有几分俊朗。
他背靠着树,怀中抱着一柄剑,有些懒洋洋地说道:“我也没限制您啊,城主大人。”
老者不欲多言,正想离开。
男子道:“我们学院的那小子,该给他的奖赏还望城主大人别忘了。”
闻言,老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道:“他害我损失了一名五阶的牧师!”
“瞧您这话说的。”男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明明是那小子替您救下了两名五阶的牧师,三名五阶的战斗系超凡者,还有一支近千人的军队。
“军队中也有不少超凡者,指挥官甚至还是四阶。
“您看,他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奈何那小子年纪还小,实力低微,最终没能替您救下另外那名牧师。
“这很遗憾。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您也不能因此苛责他不是?”
老者气道:“胡说!他能救的!”
男子则平静道:“不,他力有不逮。”
两人对视片刻。
最终,老者冷哼一声,不悦道:“你知道一名五阶的牧师能发挥多大作用吗?”
男子却不以为然,道:“您只看到了他能发挥多大作用,却没看到他能造成多大破坏。
“根据我的调查,您的那名叫作‘利安德尔·奥尼恩斯’的手下,近些年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而您每次都是高举轻放,甚至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因为您觉得他有用。
“您以为他会改过自新吗?
“不会的。
“他只会在您的纵容和包庇下越来越猖獗。
“这次死了是活该。
“我觉得您应该给我们学院的那小子奖赏才对。
“他替民除害,不是吗?”
说着,他朝老者微笑了下,道:“真的,您不用为那个牧师的死感到丝毫可惜,因为就算他挺过了瘟疫这关,我也会一剑斩了他。”
闻言,老者冷笑道:“你懂什么?自从新任魔王上位后,魔族动作不断,眼下正是有用的人才发挥他们作用的时候,优待一些又怎么了?”
“优待一些又怎么了?!”男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嗤笑一声后说道:“我怕您再这样优待下去,等到魔族打过来时,要塞里会有人打开城门欢迎他们。”
老者冷哼一声,不愿再废话,正欲转身离去。
这时,男子忽然又道:“对了。”
老者怒道:“又怎么了!”
“我想提醒一下城主大人您,这场瘟疫来得蹊跷。”男子微微皱眉道,“听说那京观被运到这里前什么事都没有,一到这里就爆发了如此棘手的瘟疫。
“这足以说明瘟疫是人为的。
“幕后之人起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它。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等军队进入要塞后,再让瘟疫爆发呢?
“是办不到吗?还是另有图谋?”
“哼!我还需要你提醒?”老者拂袖离去。
而男子则轻笑了下。
一阵风吹过后,他消失在了原地。